【第三卷 沙與沫】第五十二章死別(1 / 2)

新年鍾聲在細水長流中驀然敲響,萬家燈火煙花璀璨,栗粒呆呆望著窗外,他走進她,吻吻她的額頭,而後掏出一個天鵝絨綢緞禮盒。

“禮物。”他看著她憂傷的目光,心疼地捏捏她的手。

栗粒勉強擠出了一絲微笑,萬家團圓的時刻她對家人的思念深入骨髓,父母此時何等難受她此刻便是何等痛苦,他輕輕哄著她,親人暌違在她心中永遠是一道疤,他亦有,不過已經結痂脫落了,她的痛卻是鮮活的。

栗粒在他的溫聲哄勸下打開了盒子,盒子裏安安靜靜躺著一塊手表,藍寶石彌漫的間隙揮毫鑲鑽,晶瑩剔透光彩奪目,她微微蹙眉,發現腕表上還刻了小字,18—v—1937,以及小而流暢的英文,for our contract.

“喜歡嗎?”他搖搖她的手,期待而小心翼翼地問道。

栗粒隻看出這是塊古董表,貴重得平平無奇沒什麼太大感覺,她想可能是自己窮得太過孤陋寡聞了,有些好笑與羞赧,但他送的,她定然是喜歡的。

她對他笑笑,“喜歡。”

他心裏似化了蜜,她一笑所有的苦難便如雨絲漂浮皆去散無邊,烏雲破月而又刻意壓製著,他垂垂眼,寂寂眸子千回百轉似水墨暈化開來,一圈一圈漾開愛意,忽然間單膝跪地,握著她的手,溫和而嚴謹地問她,“栗粒,嫁給我好不好?”

栗粒懵了,半晌才反應過來他這是在求婚麼,他知道她腦回路慢的出奇,也不著急,耐心地等著,靜靜觀摩著她臉色的變化,蜻蜓點水地親了她手背一下。

栗粒有些不知所措地咬著嘴唇,閃避著他灼熱的視線,低低道,“太突然了。”

她恍然若失,與他在一起時她想過生與死,想過艱難苦雨,可唯獨沒想過談婚論嫁。心裏一陣寒涼,父母決然不會答應的。

她僵硬地抽回手,眸子裏沉降一片哀傷,這個世界,終究沒有大到容納他們二人。

“降,我想家了。”她悲哀道。

他臉上浮現出傷感莫測的笑,淡淡道,“以後我帶你去國外,再也不會回來。”

“我不想走。”栗粒泫然欲泣。

“不行。”他態度決然。

“我爸媽呢,他們會難受的。我是他們唯一的孩子。”栗粒哽咽,失語痛哭。

他依舊跪在地上,冷冷看著她,淬冷而涼薄,“所以,你寧願留下麼。你的世界包容無限,而我,從來都隻有一個你。”

“我......”栗粒說不出話來,他一手撫上她的臉,心念驟冷,“你知道麼,隻要有一句話,一件事是涉及你的,便都是好的。為了你,我可以不擇手段。”

“不,你不要這樣。”栗粒搖著頭,他按著她的肩膀,聲音淡漠,“我從未奢想過你會與我一同生活。”

“你這是強迫,你說過不會強迫我的。”栗粒掩麵淚流。

“我做了強迫的心思,不也是無計可施麼。”他嘴角吊著苦澀,“從來都是這樣,我愛你,與你何涉。”

“我不想走,我有父母有親人有朋友,我離不了我的國家。”

“我隻有你。”他無所謂然,起身,冷笑著,“我們擲硬幣好麼?你贏了便留下,我輸了便走。”

栗粒緊張不安地看著他,他擲了一次,銀色的硬幣拋往空中似有了魔力,落地的那一刻栗粒迫不及待去看,結果輸的一敗塗地,“不,不,三次,拋三次。”栗粒掙紮道。

他隨意又擲了三次,這曾是他身臨的古堡漫漫長夜中最常玩的遊戲,唯一的,不得不的,硬幣落地,次次皆反,栗粒受不住的慘敗,氣餒地抓起來一把扔掉,他沉默無聲,將窺探一切的雙眼微闔,緩緩將滾落在地的硬幣撿起,兩手夾著,栗粒猛搖頭,近乎指控,“你作弊。”

他冷眼旁觀,愛到一敗塗地,輸到一敗塗地,方算成功。

栗粒不明白,硬幣的正反與愛的誓約性具有同一性。

她癱坐在地上,神情蕭索地望著地板,望著窗外煙花爛漫的天空,萬念俱灰。

她是父母的孩子,她是國家的孩子,如今,她什麼都不是了。

他將手表取出細心給她戴上,錦盒闔時,搭扣的一響,啪嗒而清脆,撐不住的沉重。

他們和衣而臥,無聲地依偎著,所有的日子都沒了盡頭,行將失去,白天黑夜已沒有了意義。

第二天他行李已經收拾妥當,他空有一個偽裝乘客的箱子,她卻空落落的什麼都沒有,兩人無聲沉默著,對峙著,許久後,他眸中溢出晦暗與惘然,低沉道,“最後一頓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