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3)

「隻是好好活著,算得上什麼體貼?我什麼也沒做,他們對我的要求多麼微小。」他對恩重如山的叔父一家人總是感到愧疚。

「你是體貼的,所以從不違逆。」她低道,「你也不是當真沒有任何想望,隻是為了讓家人安心,你願意將自己鎖在永昌城,給他們安心,而不快樂便自己獨嚐,你不是沒有什麼想望,你隻是不願去想。」

怕一旦深想了,就會想要逃脫離開這樣的困囿,於是壓抑著自己,不讓自己去想。她知道的,打一開始,她就知道這個男人心思藏得很深,既是個真誠清朗的人,又有著陰暗壓抑的一麵。

「那種壓抑,沒打緊的。」他喃喃地說:「在遇見你之前,我什麼想望也沒有,所以日子並不難過。」

「但也不快樂。」她小手滑到他俊美的麵容上,以溫暖偎著他的冷涼。

「因為那時沒有你。」他沙啞說著。

「我?」

「是的,。你是我的快樂。我總是很想很想你……就算心裏知道高攀不上,還是自欺著說:沒關係,我把心藏著,不教你看見,隻要對你好就好了,我沒要高攀的,我沒要你回報的……」他倏地將她摟得更緊,麵孔深埋進她頰頸間,用力嗅聞她的馨香。「但我沒辦法。我總是想要著更多更多,心愈來愈貪……當你不理我時,我都要瘋了。」

「則堯……」她低聲喚著,也安撫著,似在跟他承諾著幸福。「我在這裏,我會一直在這裏。隻要你需要我,我就會在。」

「恬……」他不舍地放開她身子,就著微弱月光,兩人對看著。他的眼底有一片晶瑩,像是被月光照進了粼粼。

「我也喜歡你。」他不敢求的、不敢奢盼的情意,她給了。

這是一個互許終身的夜……

「恬,」他歎息,然後……虔誠地、虔誠地輕捧起她一雙小手,將他的輕吻印在她雪白的手背上。

這是一生的承諾。

事情發生得太快,讓人措手不及!

「你說什麼?!」祝則堯叫了出來。

他的叫聲引出了所有正在用早餐的祝家人。

阿丁顧不得別人聽到了,再次清晰而急切地叫著——

「這是阿威他們咋兒個深夜去縣太爺府邸送柴薪時偷聽到的,那個周管事說等今兒個一大早就會去川流行拿恬靜居的房契與那個大官爺簽合同,保證今日之前過戶交屋完畢!」這就是他一大清早衝上門來的原因呀,顧不得遮遮掩掩了!趕緊讓堯少知道這件事才是最最重要的呀!

「周管事擅自賣了恬靜居?!」說話的是祝老爺。

「是是是的!老爺子!」阿丁最敬畏祝老爺了,一聽他問,馬上立正站好,中氣十足地回話。

「他怎會做這樣的事?」祝老爺不解,明明私下交代過了,恬靜居是賣不得的,周南怎敢擅自將房子賣了?

「他討厭則堯你又不是不知道。」祝夫人走過來說著,「阿丁,你那票好兄弟有沒有聽到買主是誰?」她知道這些孩子在則堯的教養之下,不僅能自力更生,還是一支全永昌城消息最靈通的探子軍。

「有的有的!那個買主叫做趙光棠!聽說是京城裏的一個大將軍還是什麼王爺的……」

「趙光棠!」祝夫人當下失聲叫了出來。

「是他!」祝則堯凝眉想著這人突然買下恬靜居的原由,會不會是……

「管他是誰!沒我允許,周南別想賣掉那宅子!那是我要留給——」猛地發現自己就要失言,於是話講到一半便噤口。

「爹,您想將恬靜居留給則堯是吧?」祝家老二直接就把父親沒說完、但大家聽了都知道那未竟的話是何義的字眼給說出來了。「那您當初何必交給川流行賣呀?害得則堯為著那間宅子失魂落魄的。」

「你——」祝老爺氣得就要罵人。

「我先去鋪子裏!」祝則堯說完,便往後頭的馬廄方向跑去。

「我也——」阿丁也準備跟過去,不過有人卻拉住了他——是祝夫人。

「阿丁,我問你,那周南為什麼老找則堯麻煩?」

阿丁吞了下口水,囁嚅道:

「我……不知道。」堯少叫他不可以說的。

「阿丁,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大老爺嚴肅地命令著。

馬上立正站好,知無不言——

「因為周管事以前偷偷挪用過川流行的公銀被堯少發現,使計追了回來!因為堯少暗中阻止了周管事將川流行的房案與客人轉介給他與親人私下開設的中介鋪!最近的一樁恩怨是:周管事想趁城南季家手頭困窘時賤價收購季家商鋪裏所有的高級絲綢布匹,可是堯少打壞了他的如意算盤,替季家找了一條通路,直接把絲綢賣到京城去,賺了好多錢;這下子也就不必急著賣安蘭居籌現了,季家因為有了大客戶而絕處逢生,生意興旺!結果這下子又惹到周管事的兒子周必安了!因為他正為安蘭居辦了個競價會,都已經叫價到一萬兩千多兩了。季家不賣安蘭居,周必安當然就抽不到豐厚的賞金了,原本季家還私下允他說要給他一千兩分紅的。」

有這樣的事?他們竟是不知道!

「爹,我就說您大材小用吧!」

「可惡!周南居然敢背地裏做出這樣的事!」

「居然還私下向客戶抽紅頭!」

「老爺,我就說過了唄,那周南一直欺負則堯,不是個好東西!」

「我們快去看看吧!」

這些轟叫聲,是同一時間裏發出來的。

很吵。

當周管事恭敬領著京城來的貴客——鎮遠侯趙光棠,來到川流行時,絕對沒有想到他會見到這樣的陣仗!

「祝則堯!你怎在這裏?!」他失聲叫著。

祝則堯隻是對他笑了笑,眼光便放在一旁那個神態與衣著皆尊貴的男子身上。

「趙侯爺?」他拱手問著。

「你是祝則堯。」那男子開口了,聲音低沉冷肅。

「在下正是。」一點也不意外這男人會知道他這樣一個市井小民的姓名。若他沒猜錯,這個尊貴的侯爺想必是知道婁恬為了遠避他才離開富滿客棧的,於是便想要買下婁恬相當中意的恬靜居,以逸待勞。想用這樣的方式引出婁恬,或者……從他祝則堯口中問出她的下落。

畢竟他是婁恬這一陣子唯一接觸過的人,他或許會知道什麼線索。他猜,這位侯爺心裏定是這麼盤算的吧?

這是一個非常精明的男人!

「聽說侯爺您對從未見過的恬靜居相當鍾意,鍾意到無須見上一眼便執意買下,而且今日就要成交了?」

像是發覺了眼前這個男人並非一般的庸碌之輩,那趟侯爺看著祝則堯的眼光多了份專注。

「看來,我該找的人是你。」他別有深意地說著。

「侯爺大人,他隻是小人的下屬,怎上得了台麵!買賣恬靜居這事兒,我說了算,沒這小夥計說話的餘地!」周南急急說著,「大人,小的馬上把房契拿出來給您……」

「不急。」趙侯爺沒看過去,隻抬手揮了下,對他的幹擾甚是不耐。

「侯爺可否借一步說話?」祝則堯問著。

趙侯爺微乎其微地點了下頭,便往門外走去了。

這時所有祝家人也都來到,剛好在門口錯身而過,祝夫人悄揪了下祝則堯,「則堯,你可別……」說出趟夫人的行蹤啊。

「別擔心。」他對嬸母微笑。

「周南,你幹的好事!」屋裏頭,炮聲轟轟起——

祝則堯領趙侯爺與其隨從來到一處賣早茶的茶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