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方,巧燕已經熱好了清粥,又加了幾樣開胃小菜,順便讓廚娘做了幾樣糕點,又知陶醉喜歡美酒,便又將府裏尚好的花雕熱了一盅,一並端了進來。入廳覺得氣氛不對,又說不清哪裏不對,隻得將清粥小菜佳釀糕點擺上正廳旁邊用屏風隔斷的偏廳桌上,後請素秋前去用膳,又對陶醉說:“陶公子,巧燕知道你偏愛美酒,特地給你熱了一盅尚好花雕,雖可能比不上你的竹汁佳釀,但味道相之其他酒水,多少也算是上品,陶公子可以嚐嚐,而且廚娘做了幾樣拿手的糕點,陶公子也來品評一番吧。”陶醉本想就此告辭,卻又擔心自己離去,素秋不肯就食,又瞧見素秋眼眸中流轉的期盼,便也隻好點頭,跟著素秋去了偏廳。

餐桌之上,氣氛異常靜謐,兩人隻是低頭品食,想開口卻又不知怎麼開口。陶醉喝了幾口酒,吃了兩塊糕點就不再舉杯了,素秋更是吃了幾口小粥就放了筷子,一刻鍾不到就撤了膳食。

陶醉見一切都已妥善,已是四更天,便打算就此離去,道:“折騰了許久,鍾小姐早些休息吧,陶醉打擾許久,這廂告辭了。”繼而轉身向門口走去。

“陶公子。”素秋喊住了陶醉,卻又欲言又止。陶醉止住了步子,也不問,等著下文。“陶公子已經決定離開嶗山縣,也不知這一別,此生還能否再見。一直聽聞陶公子樂藝精湛,卻一直不得機會聽君一曲。今日素秋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陶公子能否為素秋吹奏一曲。”每次去竹林尋他,遠遠便能聽見他的笛聲,蒼婉淒涼,充滿了哀怨和追憶,其中悲愴無處躲藏,讓人好不心疼。然一直都不曾完整的聽上一曲。今日之後,恐再也沒有機會聽他的曲子了,若今夜能達此宏願,將來回憶起來,多少有跡可循,了無遺憾了吧。

陶醉見是此等要求,想來本也不是什麼逾越之舉,隻是那日自己以為花姑子再也活不過來了,情傷蝕骨,便決定從此再也不吹奏任何樂曲,並將那伴隨自己許久的竹笛,埋於竹林之中。雖得小葵阻止,留住了竹笛,此後也有一兩次借笛音抒心中悲痛,然卻是不願在隨身帶著那勞什子了。今日就算可為她吹奏一曲,此刻也沒有可用竹笛。望著素秋滿含期許的雙眸,陶醉心中生出些許的不忍,道:“那日陶醉負氣之下,將隨身的竹笛棄於那竹林之中,此刻身邊又無翠竹可鑿孔做笛,對於鍾小姐此等要求,陶醉恐怕是要負了的。”聽此言,素秋難免失望極了,失落之情寫於臉上,雙目黯淡無光,陶醉見之實在不忍,道:“不知鍾府上下,可有竹笛借陶醉一用。”素秋大喜,連忙讓巧燕去自己的閨房取來湘月。

巧燕知小姐情義之深,自是小跑出去,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取了湘月歸來,並遞與陶醉。陶醉接過,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玉笛,立刻便感受到這玉笛帶有的靈氣,知此並非一般的凡物。“此物頗有靈氣,剛聽聞此物名喚湘月,難道是傳說中的湘月?”

“那年素秋生日,家父以此作禮贈之。聽家父說,這湘月是當年八仙之一的韓湘子位列仙班之前,在人間之物。傳聞他還是凡人之時,家有賢妻相伴左右,兩人經常琴笛合奏,好不恩愛,這湘月便是韓湘子的樂器。隻可惜天妒良緣,愛妻遭奸人所害,而韓湘子也要歸位八仙。”

“傳聞韓湘子位列仙班所配的玉笛是後來天帝所賜,為防愛妻寂寞而將湘月留在了人間,與其妻所彈奏了浮箏疏影一起與愛妻長眠地下。湘月、疏影,此二物皆有靈性,很多妖類欲得此二者助自己修行。今日能吹奏這湘月,也是一大幸事了,隻可惜未能見到疏影。”

“疏影?小姐,那不是你的琴麼?”巧燕隻知素秋有湘月、疏影二物,卻不知此二物還有此淵源。

“巧燕,你去將疏影搬來。”片刻功夫,巧燕歸來,後麵跟著一個小廝,抱著一把浮箏,那小廝將浮箏擺放好便退了出去,留巧燕在旁伺候。

“昔日韓湘子和夫人琴瑟靜好,作有名曲《天花引》,今日素秋不敢求能和陶公子心意相通,但想和陶公子合奏一曲,一來再現湘月疏影前世情緣,二來也滿足……”

陶醉自是明白素秋的言下之意的,也不好拒絕,便舉起湘月,吹奏起來。這《天花引》曲調空靈,辭語玄奧,乃道家靜心修仙之曲,委曲道出內丹煉養之玄妙,讓修真者善自證悟。陶醉本是修煉之人,自是知道的。素秋自幼精通樂理,又曾聽父親鍾雲山演奏過數次,自然也是會的。兩人一笛一箏,曲聲悠揚,就連一旁的巧燕聽之,也覺得心情舒暢,疲倦之氣蕩然無存。

一曲作罷,心情皆是大好,前番不快一掃而盡。而此時已接近五更天了,兩人深知明日又定是一日忙碌,便都收拾了下,趕緊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