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醉輕歎了一聲,他和西山太子相識已久,雖不曾深交,但縱觀往事便知其秉性,奈何如今為了一個情字而傷及無辜,終究是覺得歎息的,緩緩說了句:“他不該害了那幾個孩子性命,也不該以柳公子和小葵做威脅,逼著阿璃做了那等事情。”

“公子隻是想救夫人性命罷了,如果公子自己的血可以救夫人,公子一定不會選擇傷害那些孩子的。隻是在孩子和夫人之間,公子選擇了夫人,因為於公子來說,夫人才是最重要的。有時候,我們在守護自己最在乎的東西時,總會傷害到別人,不是不愧疚,隻是無可奈何罷了,而公子隻是做了常人同樣的選擇。如果有一天為了公子,需要傷害所有人,我想我願意做一個十惡不赦的人。”

“你……”陶醉這才仔細的打量了眼前的丫鬟,雖是穿著丫鬟服飾,眉宇間卻沒有一點卑微神色,反而是這一份高傲和堅定,如何也掩蓋不了,好似這世間萬物都不過是一場煙花易逝,唯有前方那唯一的定點才是目光所有的聚焦點。

“陶公子,公子就在裏麵,我先下去了。”陶醉的話還未問完,便見那小丫鬟行了禮轉身離開了。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行知安宅內院,立於一個未曾見過的院落門口。

陶醉邁步進去,一個不算很大的院落,院門正對著一座不大房舍,木門緊閉。院內沒什麼假山池塘的精致,唯有幾棵樹木長的繁盛。

“你來了。”陶醉循聲望去,見前方空地上推起一約莫兩丈高的方形木柴堆,上麵有一女子平臥上麵,好似睡著了一般,西山太子正立於柴堆旁,撫摸著那女子的姣好臉頰,這女子便是那晚所見的夫人。

“恩”陶醉輕步走至西山太子身邊,複問:“你找我何事?”

“村裏的孩子們……還好麼?大家有沒有為難你們。”

“竹伯、柳笙、阿璃他們這幾天去村裏挨家挨戶的解釋了原因,那些昏迷的孩子們也都醒了,漸漸能跑能跳,加上……你是為了救她,所以大家都不怪罪了。”

“那就好,也算是減少了一點我的罪孽。那你呢,那日被我重傷。”西山太子看了一眼陶醉,是不忍,是愧疚。

“已無大礙了。”

“如此甚好。”便又側過頭去看柴堆上的女子,替女子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動作輕緩柔和,好似再重一分力道便會驚醒睡夢中的佳人。然後目光熾熱而深情,又好似能看穿女子夢中的美景。

“明知人妖相戀是不會有好結果的,當初為何還要執念在一起呢。”陶醉輕歎到,聲音極低,原是沒打算讓他人聽見的,卻不料西山太子堅定地回了一句:“隻因為愛了。”

西山太子悠悠地望了一眼陶醉,見其眼神中的些許驚訝和滿滿的歎息,又接著道“不想在一起的愛情,隻是因為愛的不夠罷了。若深愛,如何不想長相守。花姑娘可以為了安公子隻要一年壽命是如此,你當初對花姑娘的那種等待是如此,而我不過也是如此罷了。她本就是我所愛的女子,而彼時我是祁傲,她看向我的目光中的深情,我怎舍得辜負。”西山太子深情地望著眼前的女子,嘴角帶著些微得笑意,過了許久後才又開口。

“那日在祝元村,我被重傷打回原形,被那兩個道士關在貼滿符咒的籠子裏,他們打算等到第二日正午時分施法毀了我原形。被關在籠子裏的時候,我以為自己在劫難逃了,連最後的努力都放棄了,她卻出現了,她偷偷將我從籠子裏救了出來,帶到她屋子裏給我療傷。我問他明知我是妖為何還要救我,她卻說,因為我是好人。就連我救得村民都覺得我是妖會害人,她不過是途徑祝元村,卻說我是好人。你說她是不是很傻。”還不等陶醉回答,便接著說下去,“後來我便悄悄地跟著她,很久很久,知道她叫安珂語,是武陵郡安員外的女兒,可卻是爹不疼娘不愛,連下人都不當她是主子,唯有一個姐姐安珂諾真心待她,還有管家的兒子對她很好,叫祁傲。那時候珂語喜歡祁傲,可是祁傲卻喜歡安珂諾,我便看著她一個人將所有的喜歡深深埋起來,隻希望祁傲和安珂諾快樂。而那時候的我,不過是希望守她一生平安罷了。可命運卻跟我開了一個玩笑,我不過是離開了一日,回來時她卻生死邊緣。那一夜仇家尋仇,安宅上下血流成河,無一人幸免,我尋見她時,她隻是一息尚存,我用了禁術,以自己百年修行才救活她。睡夢中,她一直在喊祁傲的名字,我不知道她醒來若是發現祁傲已經去了,會是怎樣的絕望,所以我化成了祁傲,隻是不想看見她失望的表情。後來,我怕她留在武陵郡觸景傷情,便帶她離開了。我不說武陵郡,她也不提,隻是用看著祁傲的深情看著我,那眼神中有疼惜,有感激,有愛戀,還有,期許。若連這唯一的心願都不能滿足,我又有理由說愛她呢,更何況我也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我找遍了古籍,終於尋得了應對人妖結合悲劇的辦法,於那一日,我問她可願意嫁我,她那一刻的驚喜和憧憬,一切的冒險都顯得微不足道。”那些記憶尤深的故事緩緩道來,也不知是說與陶醉聽,還是眼前沉睡中的佳人,亦或隻是說給自己聽。“世人都說烏鴉是不詳的動物,或許這話是對的,終究是我害了她,從她遇見我的那時候起,就注定了不幸的結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