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一刻鍾,玉勤才慢慢醒來。剛睜開眼睛,田妹便對她說:“嫂子,是個男娃。”何二媳婦笑著說:“是個小子,我早說那尊彩虹娘娘沒有白請。你那幾拜正拜值了。”榮嫂也笑說:“是呢,可也巧了,多虧了何香媽一個人,要不然還都在外麵呢。”玉勤看了一眼她們兩個,嘴角露出一絲笑,可登時又變的悲戚模樣,聽剛才的話,想起別的事來,輕聲問田妹:“她嬸,我記得剛才好象是在路上生的,怎麼剛睜開眼就在屋裏了?”田妹一聽便知剛才她昏迷,忘了那些事,於是說:“嫂子,是我去河邊碰巧了,才把你弄回屋子的,你和孩子都好著。”柳枝笑說:“嫂子,我剛到吃了飯就聽說你兒子從地裏就把你趕回來了。”玉勤笑說:“我隻想把地頭的一點拔完再回來,可他就等不及了。”她說了,看了旁邊的剛生的兒子,竟要滴下了淚,頓了一會,又問:“雙雲雙紅呢?”這時屋裏人多了,倆丫頭在床頭,她竟沒看見。田妹又說:“你可都暈了,她們都在這裏呢,剛才跟小香一起吃了飯,放心好了。”雙雲雙紅聽叫她倆,走到玉勤旁邊叫了一聲“媽”。玉勤坐起身,把她倆一把摟過,眼裏瞬時有了淚。在旁的幾個都清楚玉勤的心思,見她這樣,心底也泛了一絲酸。田妹恐她傷了身子,勸說:“嫂子,今兒是孩子的生日,該是全家人歡喜才對。二哥的活也就這幾天能完,要不明兒叫他回來也成,等兒子都該急了。”玉勤忙說:“別,今兒不能了,還是等幾天吧,那時候知道也是一樣。”何程氏很不情願聽玉勤的話,說:“那怎麼成,好歹也是操了那些日子的心,這日子在外邊急的火燎似的,能不想知道?得了個兒子,就是自家人不去,他那裏也能知道,多了三天,少了兩天,那十幾裏路,他自己就能跑回來了。”說著,很有些得意。何二媳婦也說:“是呀,玉勤,這樣的事不用去說,隻要家裏有了,他做夢就能知道。”玉勤也不再說,看了一眼剛生的男娃,依枕躺了。何程氏滿心溢著喜氣,忙去廚房拿碗過來給幾個媳婦沏糖水。田妹想著帶的籃子和尿布還在河邊,孩子也醒過了,哪有心再多待,隻喝了幾口糖水便說家裏事還多,離了屋。何二媳婦榮嫂和柳枝又陪玉勤聊了一會,也都回了。不一會又來些人,說的無非都是那些話,隻沒一個人提興賀的事。
何程氏盼了許久才得了個孫子,如何不能心花怒放,走起路來腿都覺輕了。何老栓也是滿心歡喜,隻說得了孫子,不白等了那麼多年了。玉勤心頭一塊石頭落了地,隻不似公婆那麼歡喜,生了孩子坐月子,不能再像往日那樣做很多的活,反有些不慣,還好田裏的草大都除盡了,可放了心。雙雲雙紅見爺爺奶奶都歡喜,又知媽媽生了小弟弟,也都歡喜雀躍,不時都爬到床頭看那孩子。當晚,玉勤恐家裏添個小的,雙雲雙紅在那一間屋孤單的慌,便把她們叫回裏屋睡在了床的另一頭,也省的半夜三更起床去看了。何程氏直覺得不妥,可還是依了,把玉勤屋裏料理好,請田妹來給孩子喂了頭奶,在床邊守著,入子時田妹又一次喂過奶,才回屋睡了,老兩口又說了許多的話,自來也沒睡的那麼香。
次日清早,玉勤這幾天操忙過多,奶水還跟不上。何程氏隻得又把田妹請來喂了一回。早飯後,又有村裏幾個賀喜的娘們過來,都是沒得子或沒得孫子的。玉勤三十歲才得子,她們也是來看看稀罕,都為沾玉勤生兒子的靈氣。家裏年初到年底都沒來那麼多的人,何程氏這會自然喜不自禁,給來的人沏茶端凳。玉勤躺在床上笑臉相接。來的人都無不歎她是個有晚福的人,又歎:“這小子來的確實是晚了兩年。”玉勤隻一笑了之。何程氏這時倒不在意那些過去的日子,與來的娘們談時也說她自來也是個有晚福的人,算命先生說過她六十歲上會得孫子,果然是應驗的,說了麵帶得意顏色。還未生兒子的幾個媳婦無不豔羨,又向她道喜。村裏的婆子媳婦來了又去了又來,整個晌午也沒個閑空。還好何程氏滿心喜氣能照應得周全,至午後人少了,也不得閑,西屋裏何老栓要端茶遞藥,玉勤屋裏也隻她一個人照看,偶有空閑便坐在孫子的旁邊看個仔細,沒完沒了。世明不回來,誰都走不開,隻沒法向劉家井報喜。
傍晚,何程氏服侍何老栓吃了飯服了藥,把給玉勤煮的雞蛋粥端回了裏屋。玉勤讓雙雲雙紅先吃些,自己才吃。何程氏也不著急吃飯,坐在床頭看孫子,別的事都不在意。不一時,玉勤吃了飯剛放下碗,田妹抱著八個月大的山軍,過來看玉勤的奶夠不夠喂孩子的,順便把她昨天丟掉的水壺和繩子帶了過來。原來玉勤把昨天那些事幾乎忘淨了,水壺丟在橋頭,興賀回頭看了動也沒動,村裏人撿著被田妹回頭洗尿布看見,一起帶了回來。玉勤一見田妹進屋,忙讓開了床邊的空。何程氏見孫子的救命恩人來了,忙沏茶笑說:“這孩子也多虧了你,要不是你就要遭點罪了。”田妹笑說:“也都是趕的巧,碰上了誰還不做呢,這不,連水壺碰巧也要回來了,不然早被人撿去的。”玉勤又笑說:“看我,生個孩子還丟三落四的。”何程氏在旁並不在意的說:“一個水壺算得了什麼,就是丟了,也不用去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