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蘭自初九那天向雙紅提明了以後,心下就有了十有八九了,想明年就能接燕子過門,難按心切,即日便買了一車磚,去金柳村把自己的兩個侄子叫了過來,把院子裏的地平了,新鋪了紅磚,又將柱子的洞房新刷了一遍。柱子這日子知道明年就能娶媳婦,心裏的喜氣突突往外撞,和石灰搬磚等事也做得十分賣力,隻因為有柳蘭的話,不敢跟外人說。田文氏這會忙著端茶遞水,心下卻不十分痛快,這些家裏的事,卻要到金柳村請外人,自家兄弟還有兩個,卻沒一個上門的。柳蘭全然不顧其他,除二民媳婦和幾個村裏媳婦來看時應上幾句話,別時隻一心安排家內各事。

看看一天天轉冷,慢慢進入了冬日。雙紅自入了深秋就是深居簡出的。她自知柳蘭明年就要把柱子和燕子的親事辦了,樹根對此很少過問,小根還是個孩子,雖然心下焦亂,卻不能向燕子去說。這日子燕子早知道了雙紅的心事,也從秋妮那裏把自己的事了解的一清二楚了。

柳蘭這日子是最如意的,心下籌劃著來年的詳細,隻差當麵與雙紅訂下個日子了。田文氏這些天也不掩著心事,逢村裏婆子便說柱子的婚事。那些村裏婆子當初都當柱子常犯癡傻,活不到這會,沒想到還真的要娶成媳婦了;又料她家生了孫子又是甜水溝的頭號人家,無不敬畏三分,逢麵必是道喜的。

轉眼臘八過了,各家都忙著備年,柳蘭心氣最順,初十一早便要把圈裏豬殺了。田文氏想柱子的婚事放在年後辦的,這會殺豬太早了些,便讓柳蘭放了打算。柳蘭隻說:“這會殺是過年用的,到柱子結婚再買。”田文氏見柳蘭很上心,便沒攔著。柳蘭即刻叫鄰村屠夫過來把豬綁了,到下午便把兩扇肉並豬頭下水拉了回來。柳蘭叫大民把刀磨了,把肉分解了:自家隻留豬頭上貢,豬蹄和內髒待客,又留了幾斤做餃子餡的瘦肉,其餘備送金柳村三塊,二民三民家各一塊,這幾家各八到十斤不等;給雙紅留的一塊最大,將近三十斤。其餘的因想放到年後就不新鮮了,便騎車到集上賣了。

臘月十五早飯過了,柳蘭已經把肉該送的送了,該留的留了,該賣的賣了,想今兒背集,雙紅必是在家的,把給她家留的那塊肉包上紅紙用紅麻繩綁了,讓柱子提著,自己前麵帶著給雙紅送過來了。大民看那麼大塊肉被送人了,雖不舍得,可又柳蘭的話,也不敢說個不字。秋妮這時早知道了柳蘭明年的打算,在家聽田文氏說些柱子娶了燕子以後的事。

燕子這會剛洗刷了喂了豬,隻見柳蘭帶著柱子遠遠的過來,便解了圍裙到堂屋門口對樹根和雙紅說:“爸媽,大媽來了。”說畢,快步回了西屋,關上了門。雙紅這幾天知道柳蘭必會過來的,每天心思焦慮,又不知如何是好,在家不僅事做的少了,連門都是少出的,年貨也沒準備一點。這會聽燕子說柳蘭來了,直坐在屋裏不知怎麼才好。樹根見雙紅為難,可事該應還得應,於是起身說:“嫂子來了,肯定有事的,應一下吧。”雙紅應道:“我知道了。”一句話剛完,柳蘭已經進了院子了。

雙紅忙起身到門口迎上,笑說:“嫂子,進屋來吧,還讓孩子帶什麼東西。”樹根忙倒了兩杯熱水。柳蘭讓柱子把肉放在西間門旁囤口上,這才說:“前幾天殺豬,又到我爸那裏去,沒空過來,想今兒不逢集,就過來了。這不,給你家留的一塊,讓柱子一起送來了。”柱子笑說:“嬸兒,肉放那兒了。”雙紅隻一笑說:“嫂子,這裏明兒就準備趕集買了,其實一家四口人,過年吃不了多少肉的。”說著,給柳蘭和柱子讓了凳子。樹根給柳蘭端了水,說:“嫂子,我家往年過年幾斤肉就夠了,不用那麼多往這裏拿的,帶到鎮上賣點現錢多好呢。”柳蘭笑說:“我昨兒到鎮上都賣了六十多斤了,殺豬是為自家吃的,哪能都賣了呀,今年不同往年,吃再多都不覺得費的,我家留的比你家的還多呢。”雙紅說:“嫂子,這裏過年吃不了那麼多肉,砍幾斤留這,剩下的讓柱子帶回去吧,換些錢回來放著也好,過年的吃用,沒個定準。”柳蘭笑說:“你這不是叫村裏人啐我口水嗎,我今兒是為了孩子選日子的事,要是帶這些東西還帶回去,還怎麼開口根人提柱子跟燕子的事?”樹根沒想柳蘭那麼快就要訂日子,便問:“嫂子,孩子的事怎麼安排?”柳蘭笑說:“年前是不打算了,過兩天就要有大雪,要準備也來不及了。我想把日子放在年後正月或二月,我想問雙紅明年訂喜日子是請村裏人訂下還是別的什麼訂法?”樹根聽柳蘭把話拋給了雙紅,便不再應話。雙紅想了想,還是說:“嫂子,孩子的事都沒外人,不用請什麼村裏人了,你看著年後哪天合適,就選了吧。”柳蘭笑說:“你這樣想倒跟我想到一塊了,我想眼下就年關了,過了年也是各忙各家的,再去找人怕也是不方便了,我想聽你選個日子,正月底二月初都行。你定了,我過了年就能準備了。”雙紅笑說:“嫂子,還是你定吧,不過選個日子的事,我訂跟你訂都是一樣的。”柳蘭聽了,果中其料,於是說:“既這樣,我就訂了吧,今年的雨雪遲,估計明年打了春還會有雪,趕在正月怕是趕不上好天氣,我想放在二月,二月初二過了,二月初六是個好日子,可事趕在娘娘生日前邊,我想放在二月十二,你看怎麼樣?”雙紅應道:“就依你的辦吧。”樹根在旁也說:“十二是個好日子。”柳蘭笑說:“這樣倒好,我婆婆媒婆都做了。”樹根聽了,隻不言語。

柳蘭見雙紅應了日子,恐話多出錯,起身笑說:“雙紅樹根,日子你們應下了,我就按二月十二準備了,我去跟燕子說一下。”雙紅忙說:“嫂子,不用了,我跟她說就成。”柳蘭笑說:“也好,我估計她都該知道了,前幾天秋妮還找她玩呢。”雙紅隻應:“如今的孩子,什麼都不用多說了。”柳蘭聽雙紅沒半點異意,忙說:“噢,這個事辦了,下個事也該辦了,我前兒從金柳村回來,路上遇見我姑了,說她村裏有幾個姑娘到了提親的日子了,叫我留意一下村裏的人家,我想你家小根快了,等把燕子的事辦了,我跑幾趟腿,給他訂下來。”樹根很吃一驚,忙問:“嫂子,真的?”柳蘭隻應:“孩子的事還能有假?”雙紅忙說:“小根的事還是不急的吧,過了年虛歲才十六,還小呢,到這會還不知道沾家,天天玩的上心,提親也太早了些。”柳蘭笑說:“雙紅,你這說的可就不對了,孩子小,你給他訂了親,他就覺得大了,就像柱子,前幾個月還是隻知道玩的,這幾天知道快要成家了,說話做事都仔細多了。再說小根十六還不正是提親的時候呀,真等到二十多,好的姑娘都給別人家定光了。”樹根聽了,隻說:“是那樣的。”雙紅也隻好說:“還是晚點的好,如今的孩子懂事都晚。”柳蘭笑說:“早晚也要分大小事,嫁娶那麼大的事還早的好。我打算等柱子的事辦了,把小根的事訂了,再把村東我那塊山坡下的菜地給小根,給他造三間平房,就按鎮上街邊的那樣的造。就那麼一個孩子,可不能委屈了他。”說畢,帶柱子一起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