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的閑時了。”雙紅聽田婆的話裏什麼都不避,隻覺耳跟有點發熱,半天才說:“媽,時候不早了,你回屋歇吧,爸要是有個什麼事,怕是手腳不便。”田婆隻笑說:“那也沒什麼,隻要你好好的,我們都稱心,多少苦日子都熬過了,還在乎這一會?我這就過去,你就睡了吧,熬了夜可不好。”雙紅應道:“我知道了,你可放心。”“恩,這樣最好”田婆笑說這句,喜滋滋的出了屋。田婆到了西屋門口,樹根隻站著幹等著。田婆近前囑咐說:“早點回屋睡吧,仔細留意著雙紅,別什麼隻顧自己,聽她有什麼想說的話,別到白天到黑夜的什麼話都沒有。”樹根嘴上應著,心裏仍沒半句跟雙紅說的話,聽田婆囑咐過了,回屋去了。田婆進屋把剛才雙紅的話向老根說一回,老兩口都無比欣喜,到半夜還在說著雙紅生了孫子以後的話。次日一早,田婆又查驗了一遍雙紅回何家灣的東西,可早飯剛過,天色就有些轉陰了,且起了一絲風,她怕雙紅一路山路走過去受了涼,作了罷;又過一日,大丫二丫一起來了,今年比往年早一天,田婆料得不及,沒了讓雙紅回何家灣的空,樹根也要一天忙裏忙外,著實走不開的,隻得又等了。八月十三,天晴得好,田婆見大丫帶的月餅跟柳蘭帶來的一樣,便又添了兩塊放進了雙紅去何家灣的籃子裏。早飯剛過,她便說:“雙紅,今兒晴得好,沒有風,你媽那邊也該等急了,早點跟樹根一起去吧。”今兒不去再沒時候,雙紅早知道田婆會那麼急的,於是笑說:“媽,這就能去了。”田婆忙回屋把籃子提了出來,放在雙紅跟前,見樹根還在看著牛喝料水,走嘮叨說:“二十幾歲的人了,也不長點眼色,日頭都老高了,家裏人都心急火燎的,還在這裏瞎忙什麼,還不快洗了手換了鞋去何家灣。”樹根聽了這,才知道自己竟忘了一早田婆囑咐的事,忙放了拌料棍,洗了手回了裏屋。老根從西屋出來,見田婆那麼早就叫樹根去何家灣,便說:“把這點活幹完也好,時候還早。”田婆隻說:“今兒不比往常,越早越好,這點事還值得耽誤工夫?”老根不再問,坐在了門口點了煙。雙紅站在籃子旁邊,一句話也沒說。樹根片刻便換了一雙新鞋出來。雙紅見了,俯身挎起籃子就往外走。樹根正要快步跟上,田婆忙先一步拉住他說:“上前跟著,你挎著籃子,進了村到家門口再給她也好,怪沉的,記著走河東的路,雖遠些,可都是平坦的路。”樹根忙應“知道了”,忙快步跟上雙紅說:“我來挎著籃子,你空手走著好。”雙紅交了籃子,話也沒說,忙抬腳出了院子。她這會雖有幾個月的身孕,可步子卻是不慢的。樹根也沒再說,挎著籃子快步跟上。雙紅前麵走著,出了村,沒有過橋,隻順著河東的路去了。這時天氣很好,太陽掛懸在半空,暖洋洋的,幹枯的野草上一點潮氣早褪盡了,河邊山腳近來人走的多,比往常清晰多了。雙紅一路快步走著,一句話也不說,也不回頭看一眼。樹根不想雙紅果然按著田婆說的路回去的,一路隻挎著籃子後麵緊跟著,一句話也沒有。他雖然頭一回去何家灣,但有田婆囑咐的那些話,便不會做出什麼錯處來。雙紅雖然懷孕四個多月,可空手走路卻是不慢的,樹根一路挎著籃子又是緊跟著,兩人沒用一個鍾頭就到了何家灣的橋頭。這時正是各家走親串友的忙時,河邊連一個洗衣的媳婦婆子也沒有。雙紅先樹根一步過了橋,轉身說:“籃子給我吧,快到我的家了,你後麵跟著就行了,別太近了。”樹根隻應:“知道了,我們快去吧,家裏人都該等著了。”雙紅沒再應,挎著籃子進了村。村裏各家不是外出去了親戚家,就是家裏有客沒空出來,進村一路依然少見人,雙紅在路過何香家的院門外時,見她家竟是連門都是鎖著的,想何世財帶山軍一起外出跑藥材生意,何香跟田妹分頭走兩家也是常事的。雙紅原要趁此機會帶點東西到她家看看,燕子能得活下來,有了今天的模樣,全靠去年她們母女的熱心,見此隻得作了罷。她正想間幾步到了籬笆門外,卻在門外站住了。樹根有田婆的話在肚裏,倒不著忙,見雙紅挎著籃子不動,便說:“雙紅,還是進去吧,媽在家裏等著。”說完,他上前一手推開了籬笆門。雙紅應了一句,進了院子。樹根仍跟在她身後。玉勤料今兒雙紅必會來的,早一直坐在堂屋門口等著了,她想雙紅四個月沒有來一定是有喜了,想起來都是喜憂參半,喜的是田家添了一代,雙紅能在甜水溝安心過日子;憂的是自春天起,雙紅的身子日漸虛弱,這些日子又懷著小的,操心著老的,又有燕子養在柳蘭家裏,怕是撐不住會添許多別的症候。幾個月來,她心內雖憂,卻從沒跟世明提及過去看看的事。世明這日子心氣漸漸平和,可要是在他麵前提起雙雲雙紅或是甜水溝,都會變了臉色。玉勤親自看不了,就讓田妹在回小田莊的時候問一下玉敏,從她那裏得到“雙紅身子還好,隻是還不顯”的話後,才漸安了心。玉勤這時心焦地坐在門口等著,猛的聽見門響,忙抬頭看,果然是雙紅來了,樹根也一起來了。她細看雙紅,幾個月沒見肚子竟顯了,於是頓時喜上眉梢,忙起身出來接。雙紅見玉勤起身出了門,忙挎著籃子幾步上前,笑說:“媽,我們來看你了。”樹根也叫了一聲“媽”。玉勤長久沒聽到雙紅說話,又第一回聽樹根叫“媽”,滿臉堆笑說:“好——好,媽高興,就想你們今兒要來的,快進屋裏坐著歇。”雙紅看玉勤比她上次來看時又顯老了,仍是微笑著一手挎著籃子,一手攙著玉勤進了堂屋。樹根隻在她們身後跟著。雙紅進了屋,把籃子放在桌上,說:“媽,我有四個多月沒來了吧,咱家地裏的都收清了嗎?”“好——好,來了就好,媽就等著你們呢”玉勤也不看籃子,隻扶著雙紅的肩看了又看,又很心疼地說,“恩,這些日子沒來,身子看著顯胖些,可臉像是有點瘦了。你怎麼都要把自己顧好呀。”雙紅笑說:“媽,我沒什麼,一直都是好的,我前幾天就想著來,兩宿沒睡好才顯瘦一點的。在家睡得都好,人都說我胖了。”玉勤又看了一會,說:“安心過日子,想我就不好,這時候可別為想我睡不穩。”雙紅應道:“媽,我都知道了。”她說了這句,再看玉勤一眼,眼睛竟有點濕了。玉勤看雙紅剛才還是笑的,片刻沒過竟有了淚,便安慰似的問:“雙紅,又從你姐墳邊過了吧?下一回再來,繞邊過去就好,人不在了,不從那兒過,就覺得好受一點。”雙紅忍了淚又答:“我們是從河東沿過來的。”玉勤為雙紅擦了淚,說:“好——好,東邊雖遠點,可路平多了。今兒大好日子,高興才好。”雙紅怕玉勤跟著想起去年那些事來,忍了淚,又笑說:“媽,不是都好好的嗎?”玉勤又說:“這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