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喻找到蘇繁錦的時候,她正在自己弄堂深處的小公寓裏熬湯,開門看到是他時,著實嚇了一跳。
她想了半天,有些尷尬喚道:“秦老師。”
秦默喻似笑非笑。“好香啊,熬的什麼湯?”
“三鮮湯。”
說話時已經請了秦默喻進門,後者很有教養地換了軟布拖鞋,並自己掛好外衣。
繁錦倒了杯茶,便請坐了他。
“我還有個糖醋排骨,你先坐。”
秦默喻便捧著茶碗,徑自啜飲起來。環視四周,發現整個公寓窄小,卻不失整潔,泛黃的牆壁上掛著摩登女郎的月曆牌子,卻是去年的月份,舊木烏色的桌台,中古半壁高銅鍾緩慢地走著,灶台很小,但襯著她忙碌的纖細背影,卻又如此之大。
她穿著一件寶藍紗綴絨玫瑰高領透視旗袍,瓦片袖,隻露出小半截白嫩素腕,在光線中暗暗散發著幽香。
他想了很久,才歸為“女人味”。
並且是少見的的女人味,這是一個充滿誘惑力的妖嬈女子。他想起這是第一次見她穿旗袍的樣子,平素都是女學生裝或者西式禮服,原來這才是她的本來麵貌。
繁錦走出來,掀起湯鍋蓋子。
鮮香的魚湯立刻溢了一室,她盛了一碗端給秦默喻。他沒有猶豫地接過來,隻嚐了一口。
“手藝不錯。”
“魚是早市買來了,黃埔灘上岸的新鮮貨,自然不錯。”
他再嚐,果然有一股子黃浦江的泥土清新。
“說吧,無事不登三寶殿。”
他哈哈大笑,金邊眼鏡下一雙黑眸似笑非笑。
“你說話一向直白。”
“這是我的優點。”她點頭。
“你已經有一個星期不來學校了。後來聯絡到你的電話,卻是……”
“是衡山公寓的公宅電話,自然聯絡不到我。”
“我去找過你,可是你已經不在了。”
她沉默了一瞬,歪著頭意味深長地看他。
“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麼還來找我,老師?”她將最後一句尾音拖得很長,他突然不耐這個稱謂。
“不要叫我老師,我說過叫我默喻就行了。”
“你來,不怕他知道麼?”
“他知道了,大概會生氣。”他想了想,又道“我不在乎。”
她搖頭,“不,你在乎。”
“哦?”他挑眉。
“他的憤怒與悲傷,不正是你所高興的麼?”
秦默喻掩飾一笑,轉移話題。
“我來,除了看你,還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
“做模特。”
“我不是一直是畫室的模特麼?”
他突然不說話,直直看著她。
“不是那種——我有畫展,是極開放式的,也許你不明白。我要你做我的**模特。”
繁錦慢慢冷下笑,似乎頗為為難。
這時有人來敲門,她上前去開,是樓下的房東。
“蘇小姐,你的電話——醫院打來的。”
她使了個抱歉的眼神,然後走下樓去接電話。
秦默喻等了大約一刻鍾,便瞧見她麵色蒼白地回來。然後神色匆匆地打包了飯菜,他才恍然大悟這是要做給別人吃的。
她拎著大號的食盒,對他說:“我有急事去醫院,改天再談。”走前一步,卻一個不穩差點滑到。
秦默喻及時扶住她。
“我陪你去。”態度很強硬,她沒有時間拒絕,便被他推著走出弄堂。
一路來了醫院,繁錦隻覺精神恍惚。
醫院的牆壁是慘白的色彩,看在她的眼裏都是灰色的暗調。
姆媽正躺在床上,還是昏睡的樣子。盧主任走了進來,有些氣急敗壞。
“蘇小姐,第二次手術不能再拖了,病人現在有惡化的危險,如果明天之前再交不出手術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