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的生活便於北平時候大不相同了,漸漸地阮碧雲在父母的談話間知道了很多事,父親阮誌道是被調職來吳南的,因為父親耿直的性格,得罪了一些人,此次來吳南任職,實在是官場間慣常的明升暗降。可母親一直安慰說,這樣也好,至少離故土近些,落葉總是歸根才踏實的。每次母親安慰過後,父親鬱鬱的心情就會消散,心情再好一些就會陪阮碧雲做些遊戲,或者講解一些詩詞,也帶著她在紙上舞文弄墨,阮碧雲最喜歡的卻是父親把她扛在肩頭去逛廟會。阮碧雲的母親李雯乃前朝大臣之女,知書達理,溫柔賢達,雖是女兒身,但是卻難得有男兒的睿智和豁達。碧雲性格上似乎更像母親,平日的行為作風裏沒有大小姐的驕嬌二氣,倒頗有些男兒風範,很得讚賞。

因為和陶家交情匪淺,又毗鄰而居,倆家素日裏來往密切得很。陶府的二姨娘很喜歡小孩子,脾氣也好,說話溫柔,接人待物妥帖細致。阮碧雲特別喜歡去她的廂房玩耍,有時候那位姨娘會教一些女紅給她,常常誇她心靈手巧。阮碧雲有時候去,那姨娘正在一張素箋上題詩,簪花小楷很是工整清麗。這一天阮碧雲去陶府找陶紫彤去逛廟會,興衝衝地向二姨娘房裏跑去,可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屋裏傳來的吵嚷聲,仔細辨認竟是大太太王花棠。也不知為何,對這個女人的懼怕並未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減少,每次看到她心裏總是發毛。此時王花棠高聲叫嚷著,不停地咒罵,尖利的聲音特別刺耳,這女子平日囂張慣了,仗著自己是長房又為陶家添了男丁,總有些霸道。屋裏的二姨娘隻是哭著,並沒有回嘴,她雖是出身卑微,又是老爺從舞廳贖回來的,但到底是曾是讀書的人家,怎受得了這番辱罵,這當回已經抽抽噎噎得不成聲了。阮碧雲心生憐憫,想走進去說句話,可礙著自己是個外人,何況心裏對陶太太依舊有些懼怕,一時間站在那裏手足無措。

忽然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阮碧雲回過臉去看,竟是陶桉宇走了過來。她像得了救星一樣,急忙上前“陶桉宇,快去勸勸陶伯母吧,聲音這樣大讓外人聽見不好的,畢竟是一家人。”話說完才看到他身後緩緩走來的陶紫彤,碧雲張口想要說點什麼,可是終歸不知道怎麼安慰,屋裏的動靜更響了,夾著甩杯扔碗的聲音。陶桉宇急急向屋裏走去,又回頭對阮碧雲囑咐“碧雲幫我在外麵照看一下你紫彤姐,我去解決這件事。紫彤聽話,哥哥去去就來,不要怕。”

碧雲看他走了進去,心下舒口氣,回過頭看看紫彤,上去想握住她的手,不想卻被她甩開了“你假惺惺地在這裏做什麼好人,看笑話看到我家了,看夠了沒有。”“紫彤姐,我沒有,我今天本是找桉宇和你一起去逛廟會的…我…”“桉宇,桉宇,你倒是叫得親切,你憑什麼這樣子叫他,你是他什麼人麼?在家裏有你的爹爹疼你愛你,你偏偏要跑到我家來和我爭哥哥,哥哥現在處處都向著你,維護你,我隻剩哥哥保護我了,為什麼你還要來搶,你給我出去,你走…”陶紫彤邊嚷邊將阮碧雲向外推,阮碧雲聽著這些話,心裏很難過,她聽母親說起過,陶家老爺是個老學究,雖然早已棄文從商,可思想依然很封建,重男輕女,若不是因為特別喜歡紫彤的母親,恐怕紫彤早已…阮碧雲思緒萬分,在陶紫彤的推搡間踉蹌著跑走了。

回到家裏阮碧雲將自己關在屋裏,望著窗外那一方池塘靜靜發著呆,像看西洋電影似的,腦海裏不斷回放著不同的畫麵。那年她說喜歡喜歡螢火蟲,陶桉宇在郊外的野地裏呆了一晚上為她捕了好些螢火蟲,圍在紗籠裏做成燈籠送來,自己的臉卻被蚊子咬得淨是包。她和父親吵嘴賭氣要離家,走在吳南的閔虎橋上,卻讓陶桉宇逮個正著,離家出走泡湯了,但是卻吃著了上南記每日限量的土筍蒸雞腳。還有昨天,陶桉宇特意去學校接她回家,在校門口揮著拳頭打跑了糾纏已久的張家三公子。陶桉宇還說等到她今年生日,一定送她一隻宮廷獅子犬作為賀禮…

床頭那隻紗燈隨風輕輕搖了搖,因她不忍心看著那些可愛的精靈在逼仄的空間裏掙紮著死去,裏麵的蟲兒第二天便讓她放了。陶紫彤知道後還專門找來數落她一通,怪她將哥哥辛苦捕的蟲兒都放跑了,害陶桉宇白白忙活了一個晚上,白白受了苦…阮碧雲坐在窗前越發惆悵,望著窗前窄窄的一片天,竟落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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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前來看文的朋友,因為目前自己在家帶孩子,寶寶才四個月大,所以更新有些不及時,大家可以養肥了再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