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且,有時我想,為了更好地控製別人,最好讓自己的靈魂死去,因為靈魂活著的人會有豐富的同情心,這同情心會令他心軟,令他猶豫,也令他在控製、征服和占有的時候不夠果斷。
我是在看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時,有這個想法的。這本小說裏有一個經典的角色——永澤,他生於豪門,做事非常努力,但既不容許“憐憫自己”,也對別人沒有同情心,甚至以踐踏別人的情感為樂。許多人崇拜永澤,小說中如此,現實生活中也如此,在百度“挪威的森林吧”和“村上春樹吧”裏,永澤都是最被人賞識的一個。
然而,我和小說中的女主人公直子的看法一樣,認為永澤是病得最重的一個人。我認為他是一個沒有靈魂的人,他不容許自己的靈魂活著,因為那會讓他有同情心,會影響他在社會上攀爬的速度。
這是夢中恐怖分子先摧毀我和另兩個同伴的靈魂的寓意。現實生活中,我多少也開始這樣想,這樣努力。
夢中訓練營地的方法非常殘酷,但有趣的是,這些具體的方法醒來後我都不怎麼記得了,隻大約記得,這些方法完全不考慮肉體的痛苦,用最不人道的方法把我們訓練成沒有絲毫畏懼的殺手。這顯然反映了我在渴望變成“像刀子一樣鋒利、像鋼鐵一樣堅硬的男人”。
然而,靈魂是不可能被絕對摧毀的,它隻是沒有被喚醒而已。譬如永澤,當深愛過他的女子初美自殺後,即便是他,也感到了一些遺憾。但因為不是他自己在痛苦,所以這痛苦的分量還不夠,於是他的靈魂仍沒被喚醒。但殺手們接受的訓練太過殘酷,令他們感到痛苦,這痛苦使他們的靈魂複蘇了。
這也是我自己的寫照。我已體驗過,靈魂活著的生活多麼美好,所以,哪怕靈魂隻是開始有一點死去的跡象,我已很不情願。
最終,殺手們起來反抗,殺掉了控製他們的三個恐怖分子。但這並不意味著靈魂的徹底複蘇。因為,世界是經常這樣循環的,控製手段更高明的人顛覆了隻有控製欲望但缺乏控製手段的人所建立的權力體係,然後控製、征服和占有了整個社會。抱著非善即惡觀念的人選擇了這個更會控製的人,本以為自己可以得救了,但最後發現,不過是開始了一輪新的循環而已。
現實中,我明白這一點。夢中,這一點也體現得淋漓盡致。男人控製、征服和占有的最典型對象,就是女性,而夢中那個沒有靈魂、也似乎沒有行動能力的女子,很像是對渴望被控製、被征服和被占有的女性的一種象征。
這可以說是我自己內心深處隱藏著的一個女性的象征,可以說是我最近聊過的許多女性的象征,也可以說是一個整體性的女性象征。它深藏在我潛意識深處,但被X和那個30多歲的美女的故事激活了。
夢中的女子是沒有靈魂的,也是徹底被動的,符合男權社會對女性形象的定位。女性們不得不扮演甚至渴望扮演一個傳統、溫順而又渴望被控製被征服的形象,而男性們也習慣上扮演一個強大的、充滿控製欲望的形象。
然而,在我所了解的多數故事中,控製欲極強的男人是女性的地獄。首先,傳統女性本能上渴望“強大的男人”控製自己,但一旦真找到了這樣的男人,她得喪失自己的意誌和獨立性,也即令自己的靈魂死去,這樣,這個關係才是平衡的,否則兩人會衝突不斷。其次,這個女人會發現,她放棄自己的獨立意誌後並不能得到“強大的男人”的安全保證,這個男人或許會成為工作狂,或許會在外麵不斷拈花惹草,或許還有其他的興趣點,總之會對她不屑一顧。
這是一個深藏在我們潛意識深處的一個死結,是我們的文化發展幾千年,甚至是我們作為一個生物演化幾百萬年來的一個死結。男人和女人都執著在這個死結上,於是催生了最男人的男人,也催生了最女人的女人。
如果要維持這兩者的平衡,最好是雙方的靈魂都是死的,那樣雙方就會想,這是男女相處的法則,我們得遵從這個法則,盡管有些痛苦,但法則如此,所以忍受就是了。
然而,三個男殺手的靈魂複活了,這就產生了共振,使得那個女子的靈魂也複活了。她的靈魂複活後,首先散發出的是積攢很久的衝天怨氣。
這種怨氣,既反映了深藏在我內心深處的女性的集體無意識,也反映了X和那個30多歲的美女的故事。夢中那個毀滅性的死亡之海摧毀了許多城市和村落,象征著她們主動作為第三者對那些家庭的摧毀。
夢中,三個男殺手不斷地忙著疏散人群,並通知“美國國會”來構建大壩,可能象征著我在和這兩個美女,以及其他充滿怨氣的女性聊天時所做的工作。
但這怨氣是堵不住的,隻有理解才能化解它。所以,當那女子說“我愛我叔叔”的那一刹那,她就充分理解了自己的怨氣,一旦達到了這一點,死亡之海一瞬間變成了清澈的大海、瀑布和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