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提著水桶慢慢地走在村落中的土路上,本該輕盈的步伐不知為何變得重若千鈞。他本以為送水是非常簡單的一件事,現在看來,卻艱難無比。那一扇扇緊閉的木門向一麵麵合口的閘刀,切割著他的心髒,折磨著他的靈魂。
二狗默默地提著兩桶水,走到一扇木門外,將水桶輕輕放下,無力地敲了敲門。
“咚咚咚”
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二狗茫然地看著門的另一邊,那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男孩小臉微圓,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地望著不知所措的二狗。
“二狗哥哥好!”
小男孩笑著對二狗說道。
二狗愣了一愣:“哦!好!”
這時小男孩的父母忽然從屋裏衝了出來,母親一把抓住男孩藏到身後,父親腰後藏著柴刀擋在最前邊衝著二狗說道:
“好了,謝謝。”
說著趕緊護著妻子孩子進了木屋,又拎出兩個空水桶來。
二狗沒說什麼,默默地拿起水桶走了。
二狗這輩子也忘不了那小男孩那雙清澈的眼睛,清澈的就像不沾凡塵的聖水,洗滌著二狗沾滿血肉和汙穢的心靈。
二狗覺得身上的力氣又回來幾分,水桶又顯得沒那麼沉重了。也許是小男孩開門的鼓勵,後麵人家的戒心少了許多……
到六十七戶人家的時候,開門的是一對雙胞胎姐妹,姐妹倆眉清目秀溫婉甜美,一模一樣的鵝黃衣衫勾勒著窈窕的身姿。二狗看地呆了,直到姐妹倆衝著他掩嘴輕笑才回過神來。
二狗揉了揉眼睛,納悶道:
“你們怎麼是兩個人?”
姐妹倆也不答話,對視著輕笑幾聲便低下頭走到二狗身邊,一人提一個水桶進了木屋,不一會兒便拿著兩個空水桶出來。
姐妹中的一人多看了二狗一眼道:
“二狗哥哥可曾吃過早飯?”
“沒有!”二狗摸著空空的肚子老老實實答到。
“不如進屋吃些飯菜。”
“好啊!”二狗麵露喜色。
“你不必給其他人家送水了嗎?”姐妹中的另一人又說了一句。
二狗拍了拍腦門:“對啊,差點兒忘了。”
說著便提著兩個水桶屁顛屁顛地跑了,姐妹倆一陣嬉笑回了屋子,待二狗提著兩桶水來到雙胞胎姐妹隔壁那戶人家門外時,姐妹倆從屋裏跑出來,一人塞了一個白麵饅頭放進二狗手中。二狗嘿嘿一笑,一手拿著一個饅頭左啃一口右啃一口,眼中的殺氣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殆盡,像是撥開烏雲的陽光,燁燁生輝。
“這二狗是好人啊。”
院牆上,屋頂上看熱鬧的眾人不知誰說了一句,大家又熱鬧起來。
“是啊,這吳二狗是真心幫鄉親們的忙啊。”
“好人吳二狗!”
……
二狗那大嘴三兩下便將兩個饅頭咽了下去,聽著村民的議論心裏莫名的有些酸澀,又有些溫暖。
這才是做人的感覺嗎?
二狗似有所悟,吃了饅頭便提著空桶小跑著繼續打水去了。
待二狗把八十九戶人家跑完,已快兩個時辰,他抹了抹頭上的細汗,咧著大嘴笑嗬嗬地跑回柳溪的屋裏。
“柳溪柳溪,第一件事辦完了!”
二狗推門進來,卻不見柳溪人影,臉色一沉,跑到村中小路上拉了個行人問道:“你可知柳溪跑哪了?”
“柳溪先生啊,正在柳溪學堂教書呢。”
“柳溪學堂在哪?”
“喏,那邊,穿過村南那片竹林便是。”
“哦。”
二狗幾個起落便消失在村民眼前,看得那村民一陣心驚。
竹林旁,鳥語蟲鳴,花香四溢,一座小池塘隨著徐徐清風,波光粼粼,那柳溪學堂便在這池塘岸邊。與其說是學堂,更像是個大些的涼亭,木質支柱上刷著一層紅漆,茅草屋頂上爬著幾株藤蔓,涼亭四麵各掛著一麵竹簾,起風時,便拉下竹簾略擋風雨。十幾個十歲左右的孩童搖頭晃腦地背著詩詞,朗朗書聲遠遠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