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可準備好了?”譽徹慵懶的聲音響起,她今晚回去,明早才能見麵,這讓他隱約有些不滿,正巧晚上無事,便親自來了。至於這淅瀝的雨,也許是他出門之後才下的吧。
方丈立掌合十,都說清裕王風流倜儻,憐香惜玉,今日一見果然。冒雨前來,看來王爺王妃伉儷情深。
過了片刻,裏麵沒有回應。譽徹上前一步,就要敲門。手還沒落下,門就砰然打開,顏霽尖尖的下巴緊繃,好像黑夜中遊走的貓,她抬眸看了他一眼,“請進。”
譽徹一撩袍擺跨過門檻,顏霽在他身後關上房門。譽徹負手佇立,幽暗的燈光讓他有些不太習慣,“怎麼也不多點……”
“王爺那天的話還算數麼?”顏霽幹脆地打斷他,“臣妾想要什麼,隻要對王爺說真話。”
她談判的口吻讓譽徹眉頭一皺,“王妃想要什麼?”他的語氣依然漫不經心,目光卻銳利地掃過她的臉,帶著掌控一切的力量。
“我殺人了,求王爺饒命。”顏霽淡淡地說。譽徹眸光一閃,不動聲色中仿佛能看透她的心事。顏霽反而鬆了口氣,這樣最好,不需她過多解釋。
她目光微微指向床鋪,譽徹將信將疑,快步走了過去。他一把掀起鋪開的被子,居高臨下漠然一掃,而後慢慢放下,深邃的眸子湧動著層層漩渦。
顏霽目不轉睛看著他,暗中緊張地抓緊了裙擺。
他會作何選擇,她一點把握也沒有。
“佛門靜地,王妃就不怕遭天譴?”譽徹忽然開口,一抹戲謔邪魅的笑意在臉上漾開。
顏霽沒想到這緊要關頭,他還不忘譏諷她。她垂下眼簾,“王爺就是臣妾的天……”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譽徹已大步上前,猛然捏起了她的下巴。顏霽被迫直視他的目光,隻看到他眼底深處波動著隱隱怒氣,足以讓她的世界地動山搖。
“不要叫我王爺,也不要自稱臣妾。”譽徹手下微微加重了力氣,痛得顏霽眯起了眼,他卻絲毫沒有憐惜,“你的假惺惺本王不喜歡。”
顏霽不由抬眸看著他,忘記了下巴的疼痛。她越來越琢磨不透清裕王的心情,也許她從未參透過。長公主死了,他沒有絲毫動容,她平常的一句稱呼,反倒觸動了他的敏感神經。
她被禁錮著,努力迎上他的目光,“你。”這陌生的字眼讓她自己也一愣,“就是我的天。我遭不遭天譴,由你決定。”
瀟瀟雨聲讓室內格外安靜,顏霽聲音低微,可說完了卻覺喉嚨又幹又緊,這一句話似乎費盡了她的氣力。
她定定地看著譽徹,不知這次,他對她的真誠是否滿意。譽徹嘴角微微一挑,終於鬆開了她,而後淡淡打量了她一眼,“你受傷了吧。”
顏霽不由撫上右臂,他怎麼看出來的?她明明把衣服換過了。
“長公主腹部以上的血跡,隻能是你的。”譽徹看透了她的疑惑,壓低聲音。顏霽垂下眼簾,沒想到他當時眼角一瞥,便把一切看得如此清楚。
譽徹不管她,徑自走過去打開門,一陣潮濕涼爽的風送入,雨聲驟然清晰。“今夜雨大,王妃不想動身,本王可否也叨擾一晚?”
“悉聽王爺尊便,老衲為王爺準備房間。”
“多謝方丈。”譽徹也立掌施禮,忽然想起了什麼,“本王有個不情之請。王妃有心痛的老毛病,晚上寒涼,可否請方丈拿些酒來?”
“王爺客氣,老衲叫人去買就是。”方丈和善地應了,出家人不沾酒,寺裏自然沒有。
譽徹關上門,拿起燈燭照了照地上幹涸的血跡,對顏霽道:“把你的衣服拿出來。”他的語氣一直是平靜的,沒有深海的暗流,沒有川河的湍急,安然得好像這隻是一個平常的雨夜。
顏霽的心緒漸漸平和,手上也有了溫度,她打開衣櫃,把吸水的衣服都拿了出來。
方丈送酒來時,兩人已經將血跡擦抹得差不多了。譽徹端著酒壺進來,看顏霽正跪在地上,拿著浸了雨水的衣服費力地擦地,手上也被血色染紅。他忽然輕笑了一聲,“我忘了,你做這個輕車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