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爛腳頗同鐵拐李,療瘡難效美髯公。銀刀刺骨一身顫,汙血盈盤四座驚。
【1966年夏末秋初,在南口勞動改造。割草時弄傷右腳右踝骨下的一小塊皮肉,後被感染,右腳後跟腫脹麵包。待休假日,由南口農場二分廠到昌平縣城縣醫院治療,路程十餘裏,走了兩個小時。昌平一些醫院已經“停產鬧革命”,而縣醫院尚開門行醫,但醫院內秩序極亂。掛號後,由外科醫生做手術,引流,把汙血排出。醫生一看我是反動學生——當時凡被定為階級敵人者,亦如“二戰”時期猶太。必須佩帶標誌以證明自己的身份,以便使革命群眾能夠分清敵我。反動學生須掛一塊約六平方寸長方的白牌,上書“反動學生某某某”——屬於牛鬼蛇神之列,表示要劃清界限,不予做手術,經再三懇求,雖允許,但不給打麻藥。我半坐在手術床上,伸出右腳,右腳踝骨下的皮膚,已經薄得透亮,如寒蟬之翼。明晃晃的手術刀一刺人,汙血噴出,疼痛連心,手術室內一些患者無,不震驚,當時季屬深秋,我也汗流浹背了。醫生似乎有意使我出汗,在露出的踝骨上,刮了數次,做藥撚排膿,敷消炎藥,外麵裹以紗,醫生囑以再來,幸好一次而愈。】
11.有命何時有一飽?我聞斯語倍黯然。饅頭落肚匆匆去,不在食堂久留連。
【上麵所說的殺人者是福建莆田人,北大化學係的。人很聰明,身體魁梧,宛如寶塔。在學校是五項全能運動員。他飯量大,困難時期,全國餓飯,他的感受尤切。說了幾句實話,被劃為反動學生。他說過的一句老實話,至今不忘,而且每當想起這句話都會有刻骨銘心之痛。他說我長這麼大,在我的記憶中,從來沒有吃過飽飯。在南口,他的老姐還要從莆田老家給他寄糧票,就這樣,他一天三頓飯,每頓六兩,三個饅頭,吃完了事。他曾對我說,一頓飯吃過以後,我隻能說“吃完了”,而不能說“吃飽了”。我問為什麼不吃米飯呢?機米飯的量更大一些啊。他說,他有胃病,一吃米飯就犯病。我見他吃飯大多是在食堂三口兩口吃完,便匆匆而去,或在食堂回宿舍的路上(距離大約有100米)邊走邊吃,回到宿舍已經是用飯盆兒舀開水喝了。很少看到他,坐在桌子邊正式吃飯。不知他現在活得怎樣?我想吃飽飯大約沒有問題了吧!】
12.手持皮帶秋波橫,短發齊眉紅衛兵。淺淺梨渦吝一笑,麾來斥退萬夫雄。
【此首詠文革中監督反動學生勞動的女紅衛兵。二分場的職工多是1961年、62年、63年困難時期的初高中畢業生,女學生居多,二分場沒有老工人,有十幾個老工人也多是有問題的。如摘帽右派、資本家,或曆史上在敵偽政權中做過事的。文革前,反動學生是自己勞動,沒有什麼人監督。文革初起,反動學生被批鬥後遂有女青工監督勞動。這些女工小的十七八歲,年長的二十二三歲,為了表現她們階級立場堅定和鬥爭精神,她們多穿軍裝,手持皮帶,橫眉立目,故意裝出凶狠的樣子,大聲嗬斥反動學生。當然在這種嗬斥中也使她們產生一種優越感。三十八年過去,昔日革命青年,今亦雞皮老嫗。皓首華顛,思及往事,是“青春無悔”呢?還是華年虛度呢?也許會有人這樣想,自己窩囊一生,惟有那個年頭還有點快意一時吧!也許有人會感到那時如惡夢一場。會為自己各種表演而羞愧。】
想家
新柳雨中舞,桃花劫後春。何時蓬牖下,容我看浮雲。
原野稿鍋怨,榆枋燕雀心。高寒恐寂寞,不敢慕鵬鯤。
【1968年春末,南口農場二分廠,以組織北京所屬高等院校教職員下放勞動和管理反動學生勞動改造的“高校大隊”即將解散,反動學生按照原有處分多已過期,然而歸去無信,繼續改造無期,大家都煩躁了。航空學院的平乃彬(勞動考察兩年,他已過了兩年多)給北京市革命委員會寫信問個究竟,被管理組組織反動學生批鬥。實際上許多人都知道他這樣做有利於反動學生整體,真心批鬥他的人不多。我與平乃彬不是一組,隻參加過一次批鬥會。】
夜讀
漏斷鍾遲未可期,挑簾屢問夜何其?詩成雅頌全無怨,悟到因明始忘機。
燭影燭光共搖曳,秋風秋雨兩淒迷。簫聲隱隱知何處?料峭初涼剪紵衣。【1968年,我們的直感是,反動學生管理組快解散了。管理組人員多請假返京,常常就留下一個人。對於勞動也沒有以前要求嚴了,晚出工,早收工的情況也時有發生。似乎原有的狀態正在發生轉變。但是管理組處處還要強使力量,表示要對反動學生嚴管,誰要出了點事,管理組的辦法還是讓寫檢查,而且是不讓睡覺,在燈下寫。】
秋感
料峭初涼到枕頭,冷床病骨早知秋。情懷每念越人怨,魂夢屢從燕客遊。
隻有寸心難忘世,再無剪水慰深愁。我心匪石業根在,難臥元龍百尺樓。
(1968年)
賀新郎
倦客歸來也。最厭聽,鶯嘲燕誚,風喧波咽。綺旎春光莫相勸,一醉山亭水榭。何處覓、少年時節?過眼煙雲消散盡,似春潮澎湃卷殘雪。雲裏雁,自明滅。
望秋蒲柳豐姿別。算年來、奔波輾轉,早生華發。起臥偏知襟袖冷,且薯鶉衣百結。君莫笑肝腸似鐵。麵壁生涯無處夢,奈杞憂燕慟何由絕。負往昔,歸心切。
【1968年底,北師院來人接我返校。回到師院中文係革委會的學生代表張某安排。我被分在1969屆一班同學之中參加運動,係裏的老師幹部也插在各班中。這一班同學比我低五個年級,年輕四五歲。我當時還是學生身份,係裏的領導剛剛擺脫了走資派的身份,1964年時大多參加過整肅我的運動,怕我挾嫌報複,在下麵對我表白當時整我與他們無關,都是原總支書記陳貴恒的事。我亦無心顧此,初回家的一些愉快,很快就消失了。】
高陽台
雨送東風,東風化雨,晚來漠漠輕寒。露綴繁枝,遊絲難係春闌。落花如雨紅如海,正千山,響遍啼鵑。莫留連,芳草天涯,乳燕飛簷。
當時應笑憐香客,枉銀鈴驚雀,錦帳防鳶。隻剩桃蹊,如今雨掩風殘。更無劉阮迷仙跡,任江妃苦弄瓊環。等閑看,楊柳依依,新月娟。
賀新郎(詠紅葉)
風冷吳江樹。望千林,西風如剪,絳膏如注?占斷年芳桃李色,肯入洛陽花譜?難點染,長安傖父。醉裏春光原是夢,勸狂蜂彩蝶莫相怒。誰為我,征車駐?
年年枉掃樓前路。問陳郎,亂紅庭積,怎生吩咐?渭水波生塞鴻去,冷落秋魂最苦。正漫舞,荒寒日暮。羈旅生涯早已慣,算世間、哪有閑鷗鷺。任朔雁,說淒楚。
【此篇寫在1969年深秋,贈北師大數學係反動學生陳壽康。陳兄大我五六歲,如在世(十多年沒有他的消息了)。已近七十。陳是內蒙呼和浩特人,於1955年,十六歲考上北師大數學係,1957年劃為右派。北京大學和北京師範大學都是北京曆史最長的學校,但風格不同,反右鬥爭中區別更大。北京大學在劃右派時,教師劃得較少,著名教授更少,學生卻劃了不少;而北師大教授、特別是名教授(如黃藥眠、鍾敬文、李長之、董渭川、傅種孫等)幾乎一網打盡,學生劃得較少。不幸,在較少的學生右派中陳兄就是其中一位,而且是極右。一個十八歲風華正茂的青年從此進入萬劫不複的狀態。我沒有見過風華正茂的陳兄,我第一次見到他是1965年初到南口農場,當我們去排隊買飯時,看到住63屆反動學生的屋子裏一瘸一拐走出一個老人,懷裏抱著剝了皮的麻稈,放在外麵的麻稈堆上,然後拍了拍身上的土,拿個飯盆和我們一起去食堂買飯,他就是陳壽康。後來得知他是1963年被劃為反動學生的,57年當了右派,下放勞動,61年困難時期,回校繼續上學。63年畢業,學校認為他沒有得到改造,不給摘右派帽子,又被劃為反動學生,下放到大興紅星農場建新大隊勞動,後又轉到南口農場二分場。在紅星勞動時,崴傷了腳,治療不及時,便瘸了。此時的陳兄已有白發,額頭、眼角魚尾處都刻下了深深的皺紋,其麵貌很像葉淺予所創造的漫畫形象王先生(90年代被黃建中拍成電影)。熟知他情況的同學說他父親是傅作義的舊部師長,起義後任內蒙政協委員。陳兄高中畢業時,已經與教他數學的老師的女兒高某相好了。高某是學生幹部,從呼市調到團中央工作,直到1963年,陳兄的右派問題沒有解決,高又不願意與他一刀兩斷,因此把她下放回呼市。文革當中,團委機關混戰,高不知下落,陳兄傷透了心,又無人述說,故而老得很快。陳兄為人較真誠,認死理,又很自尊,不肯低眉俯首,不肯隨波逐流,這可能是他不能摘掉右派帽子,又被劃為反動學生的原因吧!1969年初他也回到學校,但為人依舊,幸虧軍宣隊領導對他不錯,對他抱有同情的理解。這位領導是個老團長。一次,在校園裏,老團長與陳兄走個對麵。老團長問他:“到哪兒去了?”陳兄認為這是調查他,監視他的行蹤,便氣呼呼地說:“到莫斯科去了!”當時中蘇剛剛發生過珍寶島之戰。光憑這種態度,如果要有意加害他,就可以抓起來。這位老團長很寬厚,在那個以整人為革命的時代,完全有權整人的人,卻沒有整人,是個異數。後來在一個隨意的場合裏,老團長又見到了陳兄,對他說:“你這個人怎麼那麼心胸狹小啊?平常人們見了麵,打個招呼,隨便問一問,也沒有別的意思啊!”有一次,陳很感動對我說,在學校裏他沒有見過這麼寬容的人。陳兄剛從南口農場回到北師大時被派掃學校主樓前的大路,故有“年年枉掃”一句。】
賀新郎(贈陳郎)
橫掃樓衢路。掠西風、霜濃徑滑,冷楓紅舞。飛葉敲窗昨夜夢,化作神嗬鬼怒。怕闌入、炮烙千柱。天道惟危何須問,任冷床輾轉支雞骨。披衣起,望環堵。
陰山隱月催星曙。黯青塚,草原狼哮,廢丘狐豎。老驥平沙嘶獵火,回首鷹翔雁渡。更那堪,斜風吹雨。織就鄉愁拂不去,天豈知、鬱鬱流年度。一尊酒,酹後土。
【1970年陳也隨69屆學生一起分配,分到涼城中學,回鄉艱難。曾來信述之,言其母去世而不得歸,惡夢屢至。拂之不去,故又填此詞以慰之。後又來信說,在涼城娶一寡婦為妻,並帶孩子四個。】
有贈
十年為客浸風霜,莫歎離居憶故鄉。俗念不堪偏翳眼,塵緣未了須斷腸。
空傳小玉憐方朔,應有仲尼許冶長。回首狂飆歸興盡,臥聽細雨潤秋香。
【北師大還有一南口同學王某,在南口北京住近十年,也不得歸,近因病住院,同病房有老鈑金工人,其女陪床,極天真,與王閑談,甚投緣。其父似渾然不知,與其言,口不離修鍋補盆事。王極失望,寫詩以慰之。公冶長深陷囹圄,孔子認為非其罪,以女許之。】
收工後浴罷偶題
人情世態兩無關,洗淨塵俗臥看山。雲岫隨心吞晚靄,翠峰有意護朝嵐。
達摩麵壁終難效,莊叟藏舟或敢先。溈水春風楊柳岸,不從香火證因緣。
【1970年9月分配到房山文教局,再從房山分到這個縣西北邊境的史家營公社。先要勞動實習一年,在史家營公社的最東部的一個大隊——柳林水勞動。第二年其他同學都分配了工作,因為我有過去的問題,勞動實習要延長一年,被派到最偏僻,居住也很分散的青林台大隊。這個大隊散布在一條山溝裏。從溝口到溝底大約二十裏地。也就是說,從第一小隊到第五小隊有二十裏遠。我在第二小隊,距離溝口大約三裏地。這個小隊隻有八家,分布在三四個山崗上。我的房東,一家五口,有七間房,建在一個小山崗上。這個隊產糧還算多的(因為地多),每個人能吃到帶皮的原糧420斤(其他大隊有吃360斤的),而且大部分是玉米。當地的老鄉,吃玉米不去外皮的,玉米豆用石碾子創破、碾碎熬粥喝,一天兩頓(一天就吃兩頓飯,幹特別累的活時給加一頓幹糧,如窩頭、貼餅子或小米飯之類。老鄉說:他們喝慣了粥,老吃幹糧受不了,要上火和流鼻血的),就自己醃的鹹菜(什麼都可醃作鹹菜,但正式醃菜的蘿卜、蔓菁、雪裏蕻用得極少,多是樹葉。我在這裏吃過十多種樹醃的鹹菜,以楊樹葉、柳樹葉最為難吃,榆樹葉、花椒樹葉最好吃)。老鄉日常吃的粥中要摻和許多南瓜。青林台的犄角旮旯的零碎地塊很多,隻能種南瓜。一到秋天,南瓜收獲,每人能分到一千多斤。人口多的人家可以分到一萬多斤,堆滿了兩間屋子。南瓜隻能蒸著吃或放在粥裏與玉米一一起煮著吃,但這樣做法影響了玉米的香味,並有一股異味。這種粥吃得孩子都怕了,有一次房東小孩子病了,我見他哭著對媽媽說,我不吃瓜粥,吃白粥!又一次我用油加黃醬把南瓜炒熟,再加五香粉,做成素包子,給房東和孩子們吃,告訴他們說這是南瓜做的餡,他們說什麼也不相信,而且大聲爭辯,直到我替他們做了一頓,才平息了這場論爭。我住的房子,對麵就是大山(當地稱之為“嵲”,保持了古音),打開窗戶,則青翠撲麵,生意盎然,空氣極其新鮮。一天勞動時間不長,因為農民都有家務,我幹完活以後就是看書,這裏看什麼都成,沒人管。看來很輕鬆,但很閉塞、很寂寞,終日無與言者。長期住在這裏會把人住傻的。一小隊有個九十多歲的老人,一輩子獨居,每天還跟大家一塊出工幹活,於累活時,他用一個黑得已經看不出本色的小布口袋,帶一小口袋小米飯,中午歇息時吃。他踽踽地跟在大家後麵,從不說話。又一次我向他討教,問他小時的情景,囁嚅半天說小出一句整話。隊長告訴我說,老人一輩了沒出過山,什麼也說不出個子午卯酉來。又有一個上初中的學生,與我聊天,打聽北京的情況。他問:叔叔,北京很大吧?我答:很大。他又問:那北京盡是大嵲(山)吧?我愕然。這裏喝的水最糟糕,沒有泉水、沒有井水、沒有河水,隻是在山坳裏有個石坑,夏秋雨水積在那裏,可以喝到第二年夏天,可是到了那時,水裏已經長了許多小蟲並有異味了。】
賀新郎(看雪)
何處笛聲咽?啟窗幃、凍雲初合,梨花紛謝。飄瞥江山素被裏,一任寒風凜冽。莫驚墜、瓊枝玉葉。底事銀河翻波浪,抑何人碾碎雲中月?濕草舍,妝金闕。
暗香疏影孤芳歇。倩誰題、冰肌玉骨,揄揚高潔。野渡冰封河橋斷,泥雪鴻蹤消滅。有逐客、奔走愁絕。僵臥袁郎無人問,聽燕趙大地悲風切。人籟寂,天聲烈。
題舊籍《元曲別裁》
【1972年在史家營青林台,回家休息翻檢舊書,發現《元曲別裁》,想起是1960年高中畢業時為遇羅克所贈?遇羅克高中三年皆與我同學。我在五班,遇羅克在四班,但我們兩人都在學生會下屬的文學組,常在一起活動。畢業時遇羅克因為家庭出身不好,父母皆是右派,所在班班主任也不支持他,因此沒有考上大學。上高二時遇羅克已經知道,家庭、社會關係以及學校對他的態度將影響他讀大學,於是有意向主流社會意識靠攏,但沒有起作用,他有些灰心。在告別時,遇羅克送給我兩本書,一是劉麟生的《中國文學六講》;一是《元曲別裁》。他把其中關漢卿的《四塊玉》讀給我聽:“南畝耕,東山臥。世態人情經曆多,閑將往事思量過,賢的是他,愚的是我,爭什麼?”可是真正做到與世無爭有多麼難?這是人們一輩子努力而不易達到的。何況一個年輕人,而且是天生好學、熱血沸騰、充滿了社會責任感青年學生,這樣的人在專製極權主義社會是不易生存的。最後因《出身論》一文被槍斃,而且死得極其悲慘。一次翻到此書題下了幾個字表達對故友的懷念。後將此書帶到青林台,休閑時看。閱畢,題七律一首】
漸離屠肆鄒生霜,曾動蒼茫舊帝鄉。為有先賢照卷冊,每披經史熱衷腸。
水清石見人終老,玉映金輝光正長。餘臥荒山聽落葉,冽泉汲水煎藥香。
【漸離,高漸離,戰國末燕人與荊軻交好,善擊築。荊軻刺秦失敗後,高漸離曾為贏政擊築,以築擲贏政,被殺。鄒生,即鄒衍,戰國時人。傳說無罪而見拘於燕,五月下霜。】
絕句三首
1.微風細雪任翱翔,輕似楊花薄似霜。為有多情湖畔柳,憐君不肯作春裝。
2.梨花如雪月如霜,小別何須閃淚光。我有一言君記取,春英容易隕微芳。
3.蒙茸青草細如絲,駘蕩春光日影遲。閑坐小窗讀《周易》,天道盈虧不可知。
1981年晚春趕至成都杜甫草堂,參加四川杜甫學會年會
1.竹影蔭蔭幾許長,劫餘奇卉晚猶芳。星馳晝夜三千裏,一瓣心香拜草堂。
2.一曲碧江凝不流,斜陽無語竹篁幽。款門都是尋春客,彳亍浣花溪水頭。
3.雞嗎風雨憶長安,每讀佳篇涕自潸。少陵一掬憂民淚,伴我中宵夜不眠。
【1980年5月,經過考試調到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文學遺產編輯部工作。自此轉入了做編輯工作和文學研究工作時期。本次到成都開杜甫會,很晚得到開會通知。接到請柬後星夜疾馳到成都,及至,住在杜甫草堂。草堂夜色清絕,與白日之喧嘩絕如兩個世界,令人遐想,唐代杜甫居草堂之春夜,即應如此。】
1981年秋初,往永州參加柳宗元學術討論會,遊朝陽岩訪柳子遺蹤有作
1.小立西岩望逐雲,悠悠瀟水碧無痕。殷勤為問江邊樹,曾送柳州舊使君。
2.披雲破霧上朝陽,煙雨迷離繞竹篁。幼讀永州山水記,幾回魂夢到瀟湘。
【幼讀《永州八記》對柳宗元所寫的永州山水之清幽秀麗,十分欣賞,非常向往?以為永州必世外之仙境。今到永州,是一個經濟發展比較落後的中小城市,人口還不算多,山水雖不能與柳宗元時代相比,但山川風貌,還有依稀相似之處。《永州八記》涉及到的兒處景點,經永州師專老師們的考證,大體能尋出其所在的位置如小石潭、鈷鉧潭、西山、西小丘、袁家渴等,按之原作,很相近。】
水調歌頭
(1984年8月下旬到甘肅蘭州參加唐代文學研討會。與《人民日報》群工部主任徐放先生同行?24日傍晚驟雨,雨過天睛,秋光明澈,偶有所感,填此小詞,呈徐放先生暨與會諸公。)
暮雨祛殘暑,開戶延青山。塵翳千峰洗淨,空翠繞浮煙。為問西風底事,入我寬衣廣袖,飄灑欲登仙。落日遲方好,萬物總欣然。
金城內,皋蘭下,會群賢。搜奇探勝,漢唐故跡任追攀。剪得秋光似水,堪寄豪情如火?尺幅宇宙寬。中天一九月,遙望彩雲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