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孩子想著老羊爺爺翹著腿,一邊搖著破芭蕉扇哼哼唧唧的樣子,便止不住地笑得肚子疼。一笑,便也忘了小兔子捉與放的戲劇結局,直到若幹年後,其中的一個小孩子在帝國的京都鹹陽看著當今戲劇名角演《捉放曹》的故事,她總是會情不自禁地想起今天這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裏,一個小孩子狠狠瞪著他,責備她放走了老羊爺爺的山兔子。然後,眼淚瞬間衝破了眼眶的堤防,悲傷逆流如大秦帝國橫貫東西的瀾滄江。
後事當由後來敘,如今也有跌宕生。兩個小孩子蹦蹦跳跳地各自背著不多的草藥,往山下的小山村歡快地跑去。隻是他們不知,迎接他們的將是怎樣悲慘的結局。一場突如其來的災禍打破了小山村數十年如幽穀潭水般的寧靜,攪起了鮮紅色的漣漪,漣漪不斷回蕩著,在兩個小孩子的有生之年,都看不到停下來的可能。
黃昏漸漸過了,兩個孩子回到小山村的時候,夜色已悄悄降臨。老羊爺爺提著他的芭蕉扇早早回去睡覺了,村子裏的大黃癩皮狗象征性地朝他們叫了幾聲,算是打了聲招呼。可不知為何,兩個小孩子今天卻並沒有如往常一樣親密地抱著它的脖頸嘻鬧,大黃癩皮狗有些失望,有些憂鬱。
終於到了分離的時候,在大槐樹下,一個孩子向東,一個孩子向西,分別向著各自的家走去,卻從此踏上了不同的道路,一別竟是經年累月,十餘年後才再次相見。
今晚的夜暗得特別得快,厚厚的雲層密封了月亮灑下的光芒,風聲反常地大聲呼嘯起來,兩個小孩子在不同的地點同時緊了緊身上的衣衫,然後,踏進了各自的家裏。家是溫存的,是美好的,對於其中的一個小孩子是如此,一如往常。對於另一個小孩子卻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隻因她看到了滿地的鮮血和她父母頭身分離的屍首,還有此刻正架在她脖頸上的閃亮的鋼刀。
一把拎起了小孩子的衣領,往背上隨意地一扔,然後飛快地向著暗夜的北方竄去。小孩子趴在黑衣人的背上,瞪著兩隻大大的眼睛盯著那個染血的家,一輩子都沒有忘懷。
風聲更緊了,死亡的腳步聲更近了,黑衣人將她扔在了一條小河邊,然後飛快地問了她幾句話語。她目光呆滯,抿著嘴一句話不說。黑衣人舉起了鋼刀,衝著她的右臂狠狠砍去。預料中的右手離自己而去並沒有發生,一個閃亮的光頭出現在了她的身邊。光頭的兩隻手指輕輕夾著鋼刀,好似拈著一朵花,目光既慈悲又有些說不出的東西。
黑衣人最後如何了,小孩子並沒有看到。光頭讓她背過身去,她聽話或者說是機械地轉過了身,望著不停嗚咽的河水,心中有些美好的東西徹底地破碎在了這個無名的夜裏。光頭牽起她的小手,調轉了方向,緩緩向著南方而去。小孩子感覺胸口有些悶,伸出手狠狠地拍了拍,卻觸到了一個凸起的東西。將那件東西從懷裏掏出來,一個做工很是粗糙的竹蜻蜓乖乖地躺在了她的手掌心裏。她的嘴角自慘幕之後首次露出了笑意,卻又一閃而逝,逐漸隱沒。將竹蜻蜓珍而重之地重新放回懷裏,小孩子抬頭看了一眼光頭,光頭也看向了她,在小孩子的印象裏,光頭除了光頭的鑒別標誌之外,再次多出了一個與其他人都不同的地方,細細白白的眉毛彎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