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麼哪?他們本來做得不對嗎!”
張繼紅笑得更響了,笑了一陣說:“誰也怪不著,我從家裏走的時候,省醫院誰也不知道。原來省醫院黨委決定讓我下周六動身,可是這幾天在家說什麼也呆不住了,恨不能生出雙翅一下子就飛到山村來,看看這裏的山、這裏的水、這裏的人,為這裏的老百姓解除疾病的痛苦,我就決定提前動身了。怕醫院黨委不同意,就偷偷地離開了省誠。到縣城下了火車,要是到縣衛生局去報到還得眈誤一天,於是,我又自作主張,不去報到了,先到紅光鄉衛生院上班吧。”
“這麼說,你今天來,咱們衛生院也不知道呀?”宋秀英看了看張繼紅,插了一句。
‘嗯。’張繼紅笑了笑說,“不知道好,免得麻煩領導和同誌們。”
“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宋秀英明白了。但她又問:“你走時,你爸爸媽媽知道嗎?”
“傻姑娘,從家走的,爸爸媽媽還能不知道嗎!”
兩個人都咯咯地笑起來。
他們向前走了一陣,宋秀英又問:“在汽車上你說你要在這山溝裏幹一輩子,你愛人同意嗎?”
“我還沒結婚呢,哪來的愛人呀!”
宋秀英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可是,張繼紅剛才臉上那種興誌勃勃的樣子不見了,情不自禁地出了一口長氣,未婚夫的遭遇頓時又展現在眼前。
張繼紅的對象本是她的同學,兩個人在大學裏讀書的時候就非常要好,在大學四年級的時候他倆同時加入了中國共產黨,畢業後,張繼紅被分配到省醫院當了外科醫生,她的對象被分配到北京解放軍某醫院當了外科醫生。在一次實彈馴練中,她的對象把手榴彈投到了旁邊,崩死了一位同誌,還崩傷了兩位同誌,他被關進監獄裏,一直沒出來。因此,張繼紅受到省醫院外科副主任的岐視,動不動就紿臉色看,無論大會小會張繼紅都要遭到科副主任的批評,她無法繼續引受了,便毅然絕然地離開省醫院,到山村為農民服務。對象被關,自已受害,這些不愉快的事情每當湧上心頭時,張繼紅的心總是久久的不能平靜。然而,今天,因為離開了省醫院,避開了那岐視的目光和惡意的語言,她的心裏輕鬆了些。另外,在一個陌生人麵前,而且這個陌生人又將是自己的同誌和服務對象,怎好對她說起自己的苦處呢。張繼紅努力地控製著自已的感情。盡管這樣,宋秀英己經看出張繼紅有什麼心事了,隻因初次見麵不好追問,但心裏還總在琢磨著。兩個人默默地走了一程,宋秀英又問:
“你到這山溝裏來,家裏老人都同意嗎?”
這一問,張繼紅的腦海裏又泛起了愁雲。張繼紅的父親是當過紅軍的老幹部,現在是省委書記,他對女兒很了解,所以,
女兒決定去山村工作他是沒有意見的。張繼紅的母親不是生身母,是繼母。繼母因為張繼紅是革命烈士的女兒,讓她到山村去,生活太艱苦,覺得這樣做對不起張繼紅的生身母親。另外,張繼紅不滿周歲就由繼母扶養,母女感情很深,繼母真是舍不得讓女兒離開。可是,女兒的處境也實在讓繼母難以忍受,隻好讓女兒去了!在為女兒送行的時候,繼母竟哭昏過去了,這使張繼紅的心簡直要被揪出來了!宋秀英這一問,她這棵剛剛平靜下來的心,像炸彈落到水麵一樣,被擊起洶湧的浪花。張繼紅機械地邁著步子,抬頭向前方望著,一條高大的山嶺橫在路上,高大而挺拔的青鬆像排隊一樣整整齊齊地站在山坡上。走了好一會兒,張繼紅把背上的行李向上竄了竄,說:
“媽媽是不同意我到山村來的,不過,沒辦法也隻好讓我來了。”
宋秀英見張繼紅麵帶愁容,一時不便再問些什麼了,就同張繼紅肩並肩一步步向大嶺的頂端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