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思遠在作為人質,被關押的這幾天時間裏,心情不可謂不沉重。一方麵,由於他向來眼高於頂,出了這麼大的岔子,覺得很是丟人。另一方麵,又覺得自己太過輕信梅氏宗親,犯了這引狼入室的大錯。
他一刻不停的在囚室裏來回踱著步子,恨不得立時衝出去,找梅鳴拚命。
被梅思遠拖累至此的林氏,反倒一派風輕雲淡的樣子,該吃飯時吃飯,該睡覺時睡覺,還時不時的,勸說梅思遠安穩坐著,以便節省體力,等待救援。
但沒成想,林氏這一勸,竟把梅思遠勸了個大紅臉,更加懊惱自己沉不住氣,做事太武斷,實在是羞愧難當,簡直沒臉見人了。此後便一直一言不發的窩在角落裏,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麼。
在這樣消極而感傷的情緒包裹下,突然聽到門外傳來的廝殺聲,梅思遠的第一個念頭,卻不是要得救了,而是感覺自己離死不遠了。
直到盧琳的人,連拖帶拽的,把梅思遠送到梅長歌麵前的那一刻,他才真正相信,自己這回不用死了。
梅長歌乍一看到梅思遠那張滿是憔悴的麵容,心中到底還是稍稍咯噔了一下,畢竟是自己親爹,平日裏嫌棄歸嫌棄,可當真見他受盡折磨,多少還是有些不忍的。
可一旦從旁人口中,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梅思遠不過是自己嚇自己,壓根沒人虐待他之後,梅長歌再看他的目光,便帶了些許嘲諷和不屑。
“哎,我說父親,你趕緊別嚎了,人家林氏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也沒見像你這般渾身抖得像篩子似的。再說了,清河盧氏那邊派人來了,你能不能有點出息,別把咱們範陽梅氏的臉給丟盡了,成不成啊,我的親爹喲。”
“清河盧氏?”梅思遠聞言,愣了愣神,猛地跳起來說道,“是盧琳?”
梅長歌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再看梅思遠,卻見他冷不丁的,變了幅模樣,甚至還細心的用手捋了捋頭發,又整理好略略淩亂的衣襟,正色說道,“走,帶我去見她。”
話音剛落,梅思遠已然生龍活虎的走遠了,從梅長歌所在的角度看過去,溫和的陽光,斜斜的照在他身上,居然頗有幾分氣宇軒昂之意。
梅長歌大感意外,木訥的站在那裏,一時沒想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早就聽說範陽梅氏和清河盧氏之間,關係有些不對付,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聽了這話,梅長歌總算是回過神來,感情這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在對手麵前服軟啊,她這個老爹,其實撇開了自身那些難以磨滅的劣根性,倒也不算全無優點,還是可以適當開發一下的嘛。
等梅長歌把這檔子恩怨情仇琢磨明白了,又覺出另一件事來。
方才在耳邊小聲提點她的這人,聲音有些耳熟,但卻絕不是葉缺,更不是楚青瀾。如此一想,正在低頭沉思的梅長歌,立時起了戒心,向後退了兩步,這才去看說話那人。
“方衝,怎麼是你?”梅長歌大感意外的說道。
“京中有些異動,我不放心,過來尋你們。”方衝笑著調侃道,“我又不是什麼老虎猛獸,你那麼怕我做什麼?”
梅長歌摸了摸鼻子,尷尬萬分的說道,“方公子,你應該知道,說話的時候,人和人之間,是要保持一定的距離的。”
“你剛剛離我,實在是太近了些,我有點不習慣。”梅長歌伸出手臂,稍微比劃了一下,說道,“你知道,我一個人冷清慣了,確實接受不了。”
梅長歌隨意尋了個聽起來還算靠譜的理由,想把方衝打發了,不料他仍是不依不饒的說道,“你分明是在走神,被我嚇到了。”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梅長歌一迭聲的應道,“方大公子,你來都來了,不幫著把人給拿下了,你不覺得有點虧啊。”
對於方衝的出現,梅長歌雖然深感意外,也不覺得他給出的解釋是真實的,但她並沒有探究他人隱私的興趣和熱情。況且,別人是來幫你忙的,你總不可能還拉著別人刨根問底,一個勁的追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好心,過來幫忙吧。
不過,就方衝先前的神態和表現上來看,他似乎已經完全從方虞仲的案子裏走出來了,重新恢複了年輕人應有的朝氣。
梅長歌心情複雜的望著雞飛狗跳的平州刺史府,唇角微微上揚,無聲的笑了,她的任務終於完成了,剩下的,便安心的交給楚青瀾去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