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這幾年風調雨順,百姓們的生活,雖然比不上大秦鼎盛時期,但到底是能填飽肚子的。這一旦口袋裏有了閑錢,精神上的追求,也就慢慢多了起來。
遠的也不必多說,就說這錦山吧。
五王叛亂最慘的那幾年,山上幾乎見不著一棵完好無損的樹木,不是被人扒了樹皮吃了,便是被守城的兵士們砍了,做了那拱衛京畿的利箭。
不過十數年的功夫,當年一片狼藉荒蕪的錦山,如今也是鬱鬱蔥蔥,一派欣欣向榮的繁華景象了。
張老伯年輕的時候,靠山吃山,憑著一手打獵的好本事,僥幸活了下來,卻也受了不少傷痛,一到陰雨天,難免有些難熬。
這些年京都繁華,國子監又年年擴招,以至於京都學子雲集。
文人雅士嘛,閑暇時總愛遊山玩水,順便吟個詩,作個曲,大家都是如此,仿佛自己不緊跟潮流,便顯得落俗了。
因了此間種種緣由,張老伯最近做起了農家樂的生意,辛苦是辛苦,但比起年輕時的打獵生涯,已是輕鬆不少,再加上所賺頗豐,所以對這項養活了一家老小的營生,還是比較在意的。
天剛一蒙蒙亮,張老伯就從床上爬了起來,隨意打掃了一下自家的院落,想著看看能不能碰巧做一筆早起爬錦山看日出的那批遊客的生意。
哪怕喝口山茶,吃點饅頭點心,賺兩個銅板,也是極好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張老伯欣欣然推開了院門,突然發現,果真是上天垂憐,竟讓他心想事成了。
隻見不遠處的樹下,葉缺正靠在樹上,閉著眼睛養神,聽到院門吱呀一聲緩緩開啟的聲音,立時醒轉過來,又用手指狠狠掐了一把眉心,這才向著張老伯所在的方向走來。
“客官,要喝茶嗎?”張老伯笑容滿麵的問道,心中暗自想著,剛開門就有生意上門,看來定會是生意盈門的一天。
“有勞老伯了。”葉缺想了想,大抵覺得肚子也有些餓了,於是吩咐道,“還有什麼吃食,隨意上些就好。”
廚房裏細火慢燉的雞湯正巧出鍋,配上山野農家自製的掛麵,聞起來,就香的不行,葉缺卻不急著動筷,隻望著張老伯忙忙碌碌的身影,輕聲問道,“老伯,有件事,想向你打聽打聽,你看現在方便嗎?”
葉缺身形高大,長得又是一副正派模樣,說話時彬彬有禮,很得張老伯好感,反正此刻時間尚早,店裏又沒有旁人,於是放下手中活計,坐到了葉缺對麵,笑道,“客官客氣了,有什麼話,盡管說吧,我一介山野粗人,沒那麼多講究。”
“前些日子,錦山裏頭死了三個國子監的學生,老伯可曾記得?”葉缺不露痕跡的詢問道。
“那哪能忘啊。”張老伯大聲感慨道,“錦山來來往往的學生最多,這山上的人家啊,大部分做的也都是他們的聲音。”
“到底是文化人,講話都是客客氣氣的,不像那些路過的莽夫,動不動就喜歡大呼小叫的,嚇死個人了。”說到這裏,張老伯不由得狠狠拍了兩下自己的胸膛,以表示確實嚇得不輕。
“那請問老伯,你可曾記得,在發生國子監學生墜崖案之前,是否有陌生人過來向你詢問過毒氣湖的事情?”葉缺沉聲問道。
“聽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一個。”張老伯眉頭緊鎖,緩緩說道,“哦,那個人,來得比你還要早。我記得,那天正是國子監逢十休一的日子,按照以前的習慣,這一天的客人會格外的多,因此我起的比往常要稍微早一點,準備提前將昨夜備好的包子、饅頭什麼的上鍋蒸了,免得到時候措手不及。”
“然後我一打開門,就看見那個人了。”
張老伯想了想,又道,“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住在錦山附近的這些人,恐怕沒有誰是不知道的,他既然問了,我自然就告訴他了。”
“托了這毒氣湖的福氣,戰亂那幾年,我們僥幸避過了好幾次災禍,也算是因禍得福吧。那時我們引了不少叛軍過去,想那錦湖從山上往下看,五光十色的,瞧著還挺好看的,其實下麵屍橫遍野,估計有不少白骨呢。這幾年大家日子過得都還不錯,也沒什麼人,會冒險下去了,不過在山上遙遙一看,哪裏想到,竟會真的出事,還死了三個國子監的學生,真是可惜了。”
“那老伯可還記得那人的相貌?”葉缺試探著問道。
“喲,這我確實是記不清了。”張老伯憨憨一笑,摸了摸頭,不好意思的說道,“隻記得是個身材魁梧,滿臉大胡子的獵戶,別的實在是不記得了。”
“我看這會時間還早,想必不會有什麼客人過來,不知老伯是否願意,陪我去錦湖那邊走一走?”葉缺料想張老伯不會很爽快的答應,於是從袖中掏出了一塊二兩左右的碎銀子,塞到張老伯手中,異常誠懇的說道,“刑部盧大人派我過來查案,自然要事無巨細,不敢有所遺漏,還請老伯幫幫忙,辛苦陪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