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為何要這樣幫助那個寡婦?”白起問道。
檀香絲縷緩升,低低悅耳的誦經聲更增了室內的寧靜。
隨緣隱機盤膝而坐,白起的問話似乎沒有打擾到他分毫,直待一段經文結束,淡似秋雲的聲音回道:“她為何以佛祖佛性質問於我,今日我便為何助她。”
白起忍不住皺眉,主子的話總是讓他越聽越糊塗。
本以為主子今日下午將那些又去找那寡婦麻煩的人給請出了半山寺,是對寡婦總有些不一樣的情分的。
畢竟主子看過她的身體。
“主子對馬寡婦沒有半點情意嗎?”白起又問道,這次更為明了:“屬下覺得她在某些方麵還算一個不錯的,女人。”
問著,心中卻有那麼點不舒服。哎,那畢竟也算是個極品女人吧。不過與白家的未來比起來,他白起還不至於。
隨緣抬眸看向這個跟了他七八年的屬下,心思微轉,若要了此果,白起也不錯。
“你對她很喜歡?”他問道。
白起愣了一瞬,隨即秉劍半跪,聲音中盡是堅毅:“屬下此生唯有效忠白家一事,絕無他心。”
淡然的臉色微微凝重,隨緣半抬手道:“起身吧,若是喜歡,自可好好待她。至於白家事,從我這裏離開,是否再為之效勞,隨你自由。”
“主子”,白起心中大駭,控製不住音量道:“白家是養育您母親的地方,還有老主子孫少爺在啊,您怎可說地如此、如此……”
“無情麼?”隨緣接過了白起的話,說道:“人生百年,世間無窮。百年間有很多事情絕難改易,然而無窮之間高山化為平地滄海亦能成為桑田。人有何必非要將這區區有限身去做一些必然會達到所期結果之事呢?”
“白家今日沒落,必有重致頂峰的一天;方家如今繁榮,終會有日落西沉之時。實在不必指望我去複興白家打壓方家。”
最後一個字消失在潔白中微透血色的唇瓣中,他微垂的眸中劃過一絲淡淡暗傷。
“主子修佛,能以仁心對待天下萬物,但卻丟了尋常人都會有的親情嗎?”白起忍不住質問道。
京都的事情,主子並非不知。為了讓主子能夠早日回去,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彙報一二。盡管主子表麵不在意,但每次彙報之後主子都會誦經達旦。
所以白起一直覺得,過不了多久,過不了多久主子肯定就會回去了。
隨緣久久沒有答話,他拂袖起身,開窗靜立。
“白起七歲被老主子收養教導,至今不過十五載。我以一暗衛之身棲於白家,在聽到老主子孫少爺受的那些欺侮時尚且恨極難忍。主子您,為何卻忍地下如此恨如此辱。”蟲聲唧唧的靜謐中,白起又說道。
靜寂的眸中微不可察地閃過些什麼,隨緣轉過身說道:“大仁不仁。白起,你下去吧。”
白起欲言又止,幾乎沒有施禮便退了出去。
數日前孫少爺被方家二少糾集人打到小腿骨骨折,原因隻是課間孫少爺撞倒了他的硯台。
“此方硯台乃是硯中極品,能數九寒冬置之冰上而墨不凍,能墨香經年不散。就是買了你們白家,也不見得陪得起。”
“揍他一頓算作賠禮,還不算便宜你們嗎?”
以此,老主子再難忍氣。白家暗衛遭遇方家暗衛,隻這一場,白家暗衛損失了大半,早已淡出朝堂的老主子再次被召回金殿,以七十之身,當殿被皇帝訓斥。
主子何以能如此無動於衷?
白起不明白,佛家標秉慈悲為懷,主子卻為何越學越是絕情?
大仁不仁!
他劍柄一掃,昏黃月光下花莖樹枝斷了一地。
再次想起京裏的消息,白起心中怒火又一次翻騰,飛身躍過,便直向寺外後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