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的趙充國最近幾年也讀了一些書,漢代開國的事情,也有了一些了解,隻是沒有張安世說的這樣透徹明晰,當下敬佩的說道:“陛下,右將軍說得太好了,微臣也是這樣以為的。”
正聽得興致盎然的宣帝聽到趙充國這麼說,當下笑道:“有長進啊,安世你繼續說。”
張安世謙遜道:“後將軍過獎了。”接過馮奉世遞過的熱湯喝了一口,說道:“還是陛下體貼老臣,年紀大了,就是不中用了。”
宣帝微微一笑,卻沒有言語。
張安世道:“當年世宗武皇帝即位的時候,朝廷的大權還都掌握在太皇太後的手中,經常幹涉朝政;而在朝廷中,魏其侯和武安侯交相執掌朝政,天子政令不出,這是其一。在地方,由於力求安定,高皇帝定下的遷徙大族的政策執行得並不堅決,這些人往往借著家族的名譽,又是經商,又是學習經術,漸漸掌握了地方的實權,處處欺壓百姓,這是其二。這第三就是,在邊境,匈奴勢大,屢屢侵擾,同時南方的越族也是待機而動。第四,在思想上麵,繽亂紛雜,縱橫之說蠱惑人心。”
聽到這裏,宣帝又問道:“現在的情況又怎麼樣?”
張安世道:“老臣剛才已經說過了,現在狀況就是和太宗、世宗登基時候比較起來,兼具兩者的特點。陛下微服出巡,對地方不靖的情況是了如指掌,北麵的匈奴、西邊的羌人也是蠢蠢欲動,就是在中央也是大臣擅權。這些都與武帝登基的時候相近。而像生產凋敝、刑獄不平,則是和文皇帝時候相同,所以說陛下這時候的情況是兼具兩者,而陛下又是德似太宗,才學又不亞於武帝,陛下開創盛世,那是指日可待。”
這樣的一番話隻聽得在座的諸位無不心情激蕩,隻是一邊的馮奉世卻是精明透頂的人,眼見張安世這樣說出來,隻聽得宣帝龍顏大悅,心裏不由得暗自佩服:“這樣的話也虧得他可以說的出來。”
宣帝雖然是心裏高興卻也沒有帶出來,隻是說道:“安世的一席話是說道,朕的心裏去了,隻是現在情況,你有什麼意見?”
張安世道:“陛下,臣當年拜會太史公司馬遷的時候,聽到太史公說起當年範睢說服秦昭王的時候,就說過一番話,臣聽了,記憶尤為深刻。就是為君王者,必須做到:‘夫擅國之謂王,能利害之謂王,製殺生之威之謂王。’老臣今日就將這句話送呈給陛下,還請陛下明鑒。”
宣帝沒有說話,他已經知道張安世的意思,就是一點,建立屬於自己的威權,打破現在這種政出多門的狀況,隻有做到‘寧以一人治天下’才是所有問題的關鍵。想到這裏,宣帝道:“朕離京這麼長的時間,有些事情還是和大家議議的。”
已經是東方發白了,宣帝卻不見一點疲色,看著幾乎要睡去的眾人道:“你們都去休息會兒。”說完,就到外麵舞了一會劍。看著一堆堆走過的軍士,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回頭看到辛慶忌站在身邊,問道:“你去把昨天在門口守衛的那個軍官叫來見朕。”
辛慶忌也聽說了宣帝昨天被阻在軍營外麵的事情,心裏一直忐忑不安,後來見到宣帝沒有問起,以為事情過去了,不料現在當麵提了出來,自己也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宣帝接過手巾搽去臉上的汗水,就見到那個軍官跪在地上,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個軍官回答道:“鄭吉。”
宣帝淡淡的道:“知道朕為什麼叫你來?”
鄭吉道:“因為昨天末將阻了陛下的駕。”
宣帝道:“你知道就好,那麼該怎麼處置呢?”
鄭吉道:“斬立決。”
宣帝沒有想到鄭吉說的這樣幹脆,倒聽的一愣,隨即大怒道:“那好,你自己去領刑。”
一邊的馮奉世看著鄭吉滿不在乎的神情,心裏一動,剛想說話,就聽道辛慶忌說道:“陛下。”隻是畏於宣帝盛怒的表情,什麼話也不敢說。
鄭吉磕了個頭,就這樣向刑場走去,宣帝忽然笑道:“慶忌,給鄭吉連升三級,賞錢十萬。”
辛慶忌聽得直犯糊塗,問道:“陛下,為什麼?”
宣帝笑道:“他隻是執行軍令,當年太宗到周亞夫在綠柳的軍營也曾經遇到這樣的事情,朕的氣量也沒有這麼小,回頭讓他補到朕的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