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著顧惜的婢女極活潑可愛,一路都教著顧惜該如何沿著粉色的樹走到頭,見了冬青就該右轉,有橋就過橋,隻是台階極高不好過的那個橋不要過,要順著湖邊接著走。若是平日裏,顧惜聽到有人這樣認路,該是很高興與她調笑幾句的。
可此時她如何能有興致,隻麵無表情的跟著這丫頭。換做旁人大概早都被顧惜的冷臉弄得噤了聲,她卻不。這幾日外院比武台那邊調撥人手,她正是去伺候的其中之一,對這樣的冷麵高手簡直崇拜的不得了,何況她又這樣漂亮,簡直滿心歡喜的覺得話本子裏的女俠就站在自己身邊,話更多了起來。
顧惜對著雙眼發光一臉崇拜的小丫頭,竟也有些招架不住。
婢女將她領到住處的時候,她有些驚訝,怪不得小廝領路的時候沒有帶上自己,她的住處居然在內院,想是山莊中女眷的住處。這個獨院背靠著一處竹林,麵臨的是一池碧水,是個風水不錯的所在,隻是頗為冷清,大白天都沒什麼人經過。
清淨也好,自己行事也方便些。
客棧裏沒什麼行李好收拾的,顧惜去了趟齊之遠的客房與義父請過安,又告知了自己之後的行程,便回了劍湖山莊。
蘇家不愧是代代相傳的世家,這劍湖山莊依山傍水而建,遠比她想象的還要大,光獨院就不知多少。顧惜暗歎一聲,恨不得捶自己腦袋一下。
她有些後悔,自己真的是被雲皓弄昏頭了,早上居然放那小丫頭走掉了。她話多活潑又對自己很有好感,正是詢問套話的絕佳人選,放在她頭腦正常的時候,絕不會錯過這大好的機會。
沒成想,到了晚飯時分,飛走的鴨子自己又飛回來了。
這小丫頭抱著床被子就往屋裏竄,邊走邊說道:“雖然春日和暖,但這西廂房許久沒人居住,我回去才想起來晚上該很冷,幫小姐拿了床厚被子,您若是冷可以換一換。”也不知她從哪裏尋來這樣又厚又大的被子,抱在她懷裏連她人都看不見。被子擋著視線,這丫頭進門時險些被門檻攔倒。
顧惜正從內室走出來,一見這情景眼疾手快的以內力震飛長袖將她挽住,又走過去接住她手裏的被子,放在外廳的軟塌上。
“傻丫頭,習武之人有內力護體,怎麼會冷?”
顧惜好笑的看著這小丫頭目不轉睛盯著她袖口的表情,問她:“你叫什麼名字?”
小丫頭矮身行了個禮,笑眯眯的回答說:“奴婢名叫南星。”
南星湊到顧惜身邊,討好的笑出月牙眼。“姑娘教教我好不好,這也太厲害了吧?”
顧惜輕笑,“你在山莊裏是服侍誰的?”
南星回答的很爽快,“我是自小就在山莊的,小時候服侍過夫人,略長大一些,就被指去服侍少爺了。”
顧惜心中一動,“劍湖山莊的武功,便是不說天下無雙,也是世間少有,你既然服侍你家少爺,看過了那樣的武功,怎麼會被這飛袖的小伎倆唬住呢?”
南星有些不以為然,“我家少爺那把劍呀,都沒怎麼見他拔出來過,他正經練劍我們這些丫鬟也見不著。再說了,打打殺殺的刀槍棍棒怪嚇人的,怎麼比得上這個!又好看,又實用!”
“實用?”
“對呀,以後我再要不小心磕著碰著,要摔倒之前就可以把茶盞陶碗什麼的卷回來!再也不怕摔壞東西了!”
顧惜久未見過如此直白可愛的姑娘,這飛袖她從來都是用來要人性命,居然有人是想學了保住茶盞,當真是個妙人。
她緩緩誘導著:“你出來為我送東西,若是你家少爺需要你服侍,出來久了怕不太好。”
“沒事的,翰星樓離這裏不遠,我一會兒跑回去就行。而且少爺身邊人多,我不在不妨事的。”
翰星樓。
顧惜回想,自己白日裏一路走來特意留心過,離這不遠的地方,似乎並未見到這幾個字。隻是不好再問下去了,這丫頭是坦率可愛,卻並不傻,還是穩妥一些行事的好。
待到入夜時分,天色黑盡,顧惜正要換了夜行衣出門探查,屋外一陣響動,很輕微。
顯然來人行蹤不欲人知。
顧惜勾起唇角,這院子隻怕一年到頭都沒有今日光顧的人多。
不會是嚴陌,顧惜對他太熟悉了,僅憑腳步就能確定這一點。
她站在角落的陰影裏靜等著來人靠近。
沒成想這不速之客一路沒什麼動靜進了院子,到了裏屋門邊,卻輕輕敲起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