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紐約也有房子?」
「我本來就生長在紐約。」
「哦!那應該叫老家,那你老家在哪裏?」
「長島。」
「長島?不會是那種……」
「對,就是那種-不想住的那種……那種……城堡。」
「……」
「放心,我們不住那裏,可以吧?」
所以,路希帶著豆芽來到上東區的羅威旅館。
「我想,-會喜歡這兒?」路希充滿期待地睇視著豆芽,
隻一眼,豆芽便漾開了愉悅的笑容,緩步走入房內,感受那鄉村別墅式的溫馨氣氛,徐徐瀏覽那燒木柴的壁爐、蕾絲窗簾、圖書室、鮮花植物、大理石浴室、全套廚房設備等,裝飾融合法式藝術、東方風味於一爐,風格高雅卓越。
它沒有四季飯店那般新穎現代化,也沒有卡力旅館的時尚奢華,卻恰恰合了她的品味。
「我喜歡。」
路希立刻展開一臉純真的燦爛笑容,「-喜歡就好。」他提起行李走向臥室。「累了吧?要不要睡一下?行李我來整理就行了。」
「好。」那張舒適的床教人一看就想爬上去,「你把外衣掛上去就好了,內衣我來整理。」豆芽一邊脫鞋上床,一邊有趣地看著路希笨手笨腳地打開行李蓋,才取出一件上衣就翻倒整個行李箱。「路希。」
「嗯?」路希漫不經心地回應,對一個從來沒有做過任何事的人來說,整理衣物實在是一件了不得的大工程。
「你和愛蓮是在這裏結婚的?」
「是啊!不過,我們是住長島的家裏。」
見他大手一撈就想把所有衣服全撈在一堆,「停!」豆芽忙喝止他。「麻煩你把我和你的衣服分開掛好不好?」
「哦!」衣服又落回地毯上,路希想了想,幹脆蹲在地上整理。
「路希,你一定很想念愛蓮和兒子吧?」
「不會啊!」
「不會?」聽說愛蓮好美,他的兒子也好漂亮好漂亮,他怎麼可能不想念?
「我又不愛她,是我父親要我和她結婚的,也是父親想抱孫子我才和她上床,沒想到愛蓮才剛證實懷孕,父親就去世了,孩子出生之後也都是愛蓮和保母在照顧,我根本沒看過他多少回。」
「那是你的兒子呀!你怎能這樣不聞不問?」豆芽不滿地控訴。
「我又不會哄嬰兒!」
這又不是會不會哄嬰兒的問題,難道他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親生骨肉嗎?
也許會被遺棄的孤兒就是因為有這種不負責任的父母,不然,怎會有人忍心舍棄自己的親生骨肉呢?
「那麼……」豆芽撫著自己的肚子。「你也不會在意這個孩子-?」
「當然會!」路希猛然抬起頭來,憤慨地大聲否認她的指控。「那是-生的,我當然會在意!」
「為什麼?」
「因為我愛-呀!」
「為什麼?」仍舊是同一個問句,「我有什麼值得你愛的?」豆芽慢吞吞地躺下去。
「這不是-有什麼值不值得我愛的問題,我說過,初見麵的頭一眼,我就瘋狂的愛上-了,」路希又看回地毯上一堆衣服,皺眉頭研究該從哪裏開始這一項偉大的工程?「沒什麼原因,就是那樣!」
「所以我更無法理解呀!」豆芽喃喃道:「愛蓮那麼美你不去愛,不,不一定要愛蓮,這世上有那麼多美麗高貴又優雅的女人讓你去愛你都不去愛,偏偏要愛我這個醜八怪……」
「誰說-是醜八怪?」路希再次猛然抬頭,憤慨之色更深。「-明明如此高雅美麗,比我見過的任何女人都來得更美,更……」
「我要睡覺了!」
豆芽突然翻過身去背對他,路希不禁懊惱地閉上嘴,困惑地心想他到底是哪裏又說錯了?
他說的都是事實啊!
他說的都是該死的謊言!
豆芽恨恨地暗忖。
她明明是個醜八怪,這麼明顯的事實,誰也無法否認的真相,他偏偏要睜眼說瞎話,頑固地堅持她是美麗的,這樣她如何能相信他說愛她的話不是謊言呢?
是謊言!
全都是該死的謊言!
但,如果真是謊言的話,他到底為什麼要和她結婚?又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為什麼要對她嗬護備至?又為什麼要對她那樣溫柔體貼?為什麼要這樣表現得好像真的很愛她,使她忍不住浮現一絲絲喜悅與希望,以為他也許、說不定、可能是真的愛她……
然後下一秒鍾,他總是不忘及時來一句,「-好美!」讓她喜悅的心一回又一回的跌落穀底,就好像坐摩天輪一樣起起落落。
她恨死了這種感覺!
她恨死了自己為什麼要上他的當,恨死了自己為什麼要相信他,雖然隻是一咪咪、偶爾一瞬間,但仍是白癡到極點的愚蠢行為!
她怎能相信他呢?
他是個愛說謊的男人啊!
她實在不明白,他究竟為什麼原因要做這種事,因為太無聊嗎?
因為太無聊,所以故意造成這種狀況,以便時時刻刻捉弄她,以她的可笑反應為樂趣,他把這一切當作是一場遊戲,是嗎?
有錢人真是豬頭!
早知道會搞成這樣,她就不來「利用」他了,如今想離開他也不行,不為她自己,隻為孩子,她不想讓孩子嚐受到她曾經曆過的辛酸與痛苦,隻好繼續「賴」在他身邊,繼續搭坐摩天輪起起落落,繼續咒罵自己的愚蠢,直到有一天,他玩夠了號坦場遊戲……
她是白癡!
在紐約要看流行第一線的服飾,非麥迪遜大道與第五大道莫屬,想當然耳,價格超級昂貴是必然的,但僅是看看的話就不需要在意那麼多,隻要小心別把口水流到展示櫥窗玻璃上就行了。
路希開會,豆芽不方便跟去;路希參加宴會,豆芽也推說太累不想去;路希不敢勉強她,隻好不情不願的被沙利葉一步一回頭的拉走,結果他前腳一出門,豆芽後腳就溜了出去。
逛時裝店去也!
911事件後,出入美國的觀光客明顯減少了,但在多采多姿的上中城,類似她這種純遊覽的觀光客依然不少,所以她也不會覺得不自在,唯一不太方便的是,她的英文不是很靈光,聽還好,八成能懂,但要她開口的話,簡單的基本對話還能應付,稍微複雜一點她的舌頭就會打結了。
佇立在紐約最高檔、最有生氣的盯街口,豆芽猶豫了一會兒,決定往西走。
一路慢慢定來,悠閑地仔細瀏覽各店家的櫥窗,經過伯爾貝利商店、愛馬仕商店以及香奈兒商店的服飾部,然後,她看見橫在前麵的寬闊大馬路上,一長串世界上打扮最入時的仕女和穿著最優雅的男士在沿街漫行。
「這就是紐約中城的核心第五大道嗎?」
她自言自語地咕噥,同時莫名其妙地被一隊狀似觀光旅行團的人群推擠入東南街口的箱型大樓,流線型裝飾派藝術風格的花崗岩大樓內是紐約最古老的零售公司--蒂芬妮珠寶行。
「唔,首飾是服飾最重要的搭配,看看也好。」
很多人都會被蒂芬妮的名字嚇住而不敢進去,其實裏頭仍可找到一些便宜物品,尤其是三樓,那兒出售小擺設和工藝品,在最裏麵角落有一張零星「便宜」東西櫃桌,譬如-可以花不到20美元買一隻利摩日細瓷意大利咖啡杯和碟。
「咳,這種東西我不會在意大利買嗎?」
喃喃嘟囔著,她又回到貴重首飾樓層,專心瀏覽那些典雅昂貴的首飾,邊暗自思忖這款首飾適合搭配哪一種服飾?
然後,她停在一朵精致迷人的艾麗斯胸針前,再也舍不得移開腳步。
高雅的紫鑽花瓣基部綴著俏麗的黃水晶,鮮豔的祖母綠葉片與莖梗上有幾滴晶瑩的水滴,在端莊中散發著青春氣息,是一件非常精細優雅的作品,令人愛之難舍。不過……
還真是昂貴到不行啊!
「買不起就不要占著位置流口水,快快讓開位置給買得起的人吧!」
在說她嗎?
豆芽瞄過眼去看了一下,身體已經準備要挪開了。但……
不,不是在說她,是在說正麵櫃桌前的旅行團成員,而說話的是一個黑衣女人,黑發黑眼像東方人,冷豔瑰麗的五官卻像西方人,睥睨的神情像英國女皇,妖異的眼波流轉卻又像夜之女魔。
至於伴隨在她身邊的黑衣男人更教人心驚,俊美得不像人,同樣黑發黑眼,冰冷的氣勢令人不寒而栗,邪惡的眼神散發出殘酷的氣息,彷佛撒旦在尋覓最終的獵物,隻一眼便足以使人凍結。
男人們全都駭得兩腿打架,女人卻彷佛中邪似的盯住黑衣男人流口水,恍惚失神地看傻了眼。
不過,豆芽隻覺得這對男女邪惡得令人討厭,那黑衣女人像淫蕩的埃及豔後,而那黑衣男人雖然俊美,卻還是比不上路希,所以她不以為然地多看了他們幾眼之後,又若無其事地轉回去欣賞她的胸針。
黑衣男人-了-眼,沒有吭聲,黑衣女人卻冷冷地瞪過眼來。
「醜八怪,還不趕快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