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這頓中秋家宴直鬧哄哄直到將近四更天才散場，真格人人力倦神疲。好在當今體恤下臣，免了明日早朝，不然明天不知有多少人得在金殿上打呼嚕。蘇雲楓扶了微醺的蘇莫軒回房，又回來囑咐了一番家人方進自己屋。剛關上門隻聽窗戶咯吱一聲，然後一個青色身影輕飄飄落地，單膝點地道：“大少爺。”
“嗯，這麼急，可是四妹那有事？”來人正是青衣。
“回大少爺，今天四小姐似乎有些不同。”青衣眼中盡是佩服之色，這四小姐果然與眾不同，難怪大少爺讓自己監視。自己可是終年打雁反被雁啄。
“嗬嗬，我說今次不讓她參加家宴她總會有些動作，你且說來。”
青衣點頭，把所見之事娓娓道來。講到最後語氣中不免帶了一些憐惜。末了拿出一本《列女傳》並一張箋子，道：“後來小姐便回了屋寫了這麼個東西。屬下也說不準是什麼，不過屬下想前麵的事該沒什麼疑點，最大的問題就在這張紙上？”
蘇雲楓一笑，伸手接過道：“你又不是不識字，怎麼說不知道。”
打開一看，見上麵寫道：
滿目淒淒梧葉黃，殘墨畫淒涼，一筆情字，兩處迷茫，錯愛如傷。
舊日雁回更斷腸，何處是心鄉？此生休問，盡已成霜，不愛何妨？
對照了一下《列女傳》的批注，字跡到很是相像，但仔細看卻感覺有些生硬，然最大的問題不在此，而在內容。這內容似詩非詩，似文非文，倒像時下新流行的民間小調，很淺顯，無太多文采，倒也押韻好聽，可這種東西很不入流，夫子們絕不會教，隻上了兩年學得妹妹大門都不出絕寫不出來的。更何況滿紙幽怨情思，自己妹妹才十二歲，怎能寫出這種東西？
蘇雲楓輕扣桌麵道：“你怎麼看這事。”
“這，屬下隻是覺得奇怪，卻猜不透其中玄機。”
蘇雲楓歎道：“罷了，你一直是我的心腹，既讓你調查這件事，就信得過你，索性也不瞞你。我懷疑四妹已不是四妹了。可是她的貼身侍女小荷和我保證她寸步未離開過，說不準是不是被調包，太醫又說她曾經死過，我覺得處處透著古怪才叫你查查。你也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可不能因一點小事而功虧一簣。”
青衣打個寒顫，覺得屋裏溫度都降下來，樹影印上紗窗，透著詭異：“莫非少爺懷疑那院子裏不幹淨。”
“胡說，哪有這事，那侍女話也不能全信，一個小丫頭照顧不到也是有的，我怕她不知道的時候放進了奸細。你不能懈怠了，如果查不清楚就想法子別讓她離開你視線，以後別的事情你暫時也別管了，就先盯這事，定期向我彙報，閑事就由著她，若有異動……格殺勿論！”
“是。”聽著大公子聲音逐漸低沉，青衣這回實實在在感覺到屋裏氣溫下降了許多。其實大公子最懷疑的還是妖物作祟吧，聖人出則天下平，妖物出則天下亂，妖物巫蠱一直是上位者之大忌。偏這種世家大族不能隨便處置家人，以免失了望族的體麵名聲，否則這四小姐恐怕早死了，哪還能這麼每天悠哉悠哉去藏書閣混著。想那小姐平日似與世無爭，青衣心裏愈發對這倒黴的四小姐生出幾分感慨。
看青衣拿著東西走了，蘇雲楓微有些傷感，好歹也算自己的妹妹，轉瞬自嘲一笑也就釋懷了，本來就沒什麼感情，如此倒矯揉造作了。真正的蘇雲嵐若泉下有知，見自家兄長這樣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連廉價的歎息竟都省了，如此家人啊。蘇雲楓想了想，決定此事暫不告訴父親，畢竟半點眉目沒有，還沒什麼威脅。可惜他真感到威脅時卻已經晚了。
時光就如馬兒一般，就那麼在人不留心時是悠遊跑過。九月重陽，家家登高飲菊花酒。小山倒無所謂，想像往常那樣溜出去，卻被小荷攔住。小山無奈，心道又怎麼了，這丫頭事越發多了。最近換她老抱怨無聊了，不知這次又出什麼夭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