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何處明月不相思(下)(1 / 1)

晚上,因小荷太忙,也沒得空送飯,小山懶得動,胡亂揀了幾塊前兩天小荷順來的糕,就了冷茶吃了,倒也挺飽。其實她知道小荷雖忠心為自己抱不平,真讓她去家宴她也是願意的。半大孩子,最是愛熱鬧,看她和小綠都能相處好還不是為了平時能多去幾個地方玩。她天性善良熱心,跟了自己也真難為她了。

左右睡不著,唐小山披衣來到院中,皎皎月華如水,滿院清光搖曳。院裏幾棵梅樹枝幹槎枒,落了滿地斑駁的影子,風過處竟有幾分猙獰。北麵花園裏隱隱傳來細細絲竹與笑語聲,說不盡的風流富貴,更襯得眼前的淒涼。明月從來惹人相思,她的心也繚亂起來。

落梅苑,梅花圈入苑中,怎能不凋零,蘇雲嵐的母親據說如水一般,生性喜梅的她該也如梅花般高潔吧,可惜這樣的世界,這樣的人家怎容你清高。她的死倒成全了她,質本潔來還潔去有何不好。那麼自己呢,這個異世的孤魂,是不是注定要在浮世中沉淪,既已歸去,又緣何重生?

許是月光潔淨得有些虛幻,讓唐小山不禁疑惑了,自己究竟身在何方?阿嶽,相戀兩年的戀人竟然在三個月後已經模糊了麵孔,她當真天性涼薄嗎,不,因為那份痛楚竟更深了,已深到血液裏。

她想到了前世的父母,弟弟。嗬嗬,譏誚的翹起嘴角,“原來我竟會思念。”當真是明月太過晃眼了嗎?冰輪從不為她圓缺,她為何生出如斯感慨。

“砰”她猛然驚醒,原來是煙花,金光閃閃,如一捧菊花散落。這裏的煙花真落後。這裏!唐小山猛然醒悟,了悟了自己怎會如此思緒雜亂。她始終沒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實,期望著一夢醒來發覺不過莊周夢蝶。所以她逃避,所以她總是無所謂,所以她仍會憶起那無愛的家庭,潛意識裏,她把現在的世界當成了一場電影,而她不過是個看客。原來她雖不愛前世,但失去了仍會義無反顧地留戀。可惜,今天的月光讓她清醒,她再思念,也隻是枉然,回不去了,無論喜歡,厭惡,她都回不去了。

縱人去樓空,柳枝無恙,依舊漫掃窗前月。那曾經屬於她的東西,她什麼也抓不住了。

哈哈哈,唐小山在月光裏笑得淚流滿麵。

當所有的情已用盡,她應該可以得到安寧了,無論此岸還是彼岸。

她喃喃對自己說:從此我不再是唐小山,我隻是蘇雲嵐。我依舊會淡漠地活著,但我絕對不再想回去,那隻是自己的前生,自己不過是忘了喝孟婆湯的遊魂,既然已入輪回,那麼總有一天我要走出這裏,去經曆自己新的人生。我再不要在和前世一樣的家庭裏經曆一樣的生死輪回。

她絲毫沒發覺,自己根本沒擺脫前世的糾葛,反而把它擴大了。這種強迫性的忘記,隻能使她變相的加強記憶,她根本沒想過好好融入現在的世界。

青衣隱在遠處的梅樹上,看著院中小小的女孩在月光裏一會失神,一會撫額,一會顰眉,忽然想通了似的,卻又蹲在地上放聲大哭,小小的身子貓一般顫巍巍縮著,一身單薄的月白衣衫仿佛融化在月光裏,心好像被細細的觸手碰了下,一瞬間變得柔軟起來。

蘇雲嵐不知道,在她最孤單的時候,有一個對她心懷叵測的人曾單純地為她失神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