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房門,我又會回到寂靜中來。除了感覺到窗外的空調機嘟嘟嘟嘟地轉動帶來與外界不一樣的溫度外,其餘的,光線、聲音、景物的呆滯程度,都是驚人的相似。
每天,我大概的安排就是,吃過早飯以後,打開電視機,看著畫麵,根本不記得當時放的節目,像是在看另外一台電視。吃過午飯,下午基本上是發呆。發呆到肚子餓了,去吃晚飯,看一會《存在與虛無》,洗個熱水澡,便睡覺。
像是在畫一個圓圈。
我會經常看表。惟一能讓我想起的就是無數次的抬頭看潔白的牆壁上掛著的貓頭鷹時鍾不大的表盤。在每次關閉電視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在每次發呆之後突然感覺周圍的光線變換時,在無法決定的時時刻刻。
表卻從未變過。
時針、分針、秒針,沒有一刻停止工作。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某個5點21分36秒的早晨。我決定去找貓。
棉花城的熱氣還在蔓延和繼續,但是貓總是在我思維的空隙出現。一閃而過的情況有過,帶著某件我熟悉的童年物件的情況也有過。反正,它總是在幼兒園的角落裏用發光的眼神看我,說道:快來找我吧。
內心也好象在冷氣密布的房間裏湧現出許多激烈的泡泡,似乎是越來越多,整個房間、整個視線範圍內到處都是。
沒什麼好說的,貓在等我,而我也要去找貓。
我趁著早上稍微涼快一點的天氣,穿一件白色的有著米奇老鼠圖案的襯衫,一條淡藍色的短褲,走上街道,向著貓召喚的方向行進。
在清晨的街道上並沒有見到路人,並沒有見到太陽刺眼的光球。遠處有一層橘色的光霧,像是加了水的顏料,沒用多少力氣,隻是隨意地點畫幾下,它們就粘在上麵,永遠都不掉下來。周圍的光線都來自那裏,像有什麼巨大的發光機器在天空的幕布後邊啟動。冰冷的寂靜也蕩漾著一種隱秘的氣氛。
雖然從我住的賓館到幼兒園的路途並不遙遠,但是為了光顧印象深刻的糖果店,我特意繞開近道。經過睡夢中的若幹房屋,在輕輕薄薄的霧氣裏移動腳步。興奮感伴隨距離的減少而成反比例增加。仿佛是又要品嚐到遺失已久的美味,一種甜甜的液體,有點像用礦泉水泡製的水果。一想到這裏,我走起來如同被賦予了強大的動力,不一會兒,便到了我盼望已久的糖果店。
麵前的糖果店已經被重新裝修過,換了外表,連糖果也不賣,而是出售房產。
它有了新的名字,叫“名氏地產銷售有限公司谘詢處”。
我對這種現實有兩種接受方式;一種是寧可相信糖果店仍然存在在這個世界上,並沒消失,隻不過是從一個地方被搬運到另一個地方,在另一個地方重新將糖果賣給小朋友和大朋友;另一種是即使這個地方現在是出售房產,但是還兼做糖果生意。比如,如果成功完成一筆交易,公司的人就會給顧客贈送一包糖果,糖果由原先糖果店的原班人馬製作。簡單地說,糖果屋存於地產銷售有限公司的內部,成為其一個部門,專為公司提供糖果禮物。
但是仔細想來這兩種方式也都存在著不能忽視的漏洞。兩個漏洞像是細胞合成一樣又聯結成一個漏洞,仿佛一張大的嘴巴。
我有些沮喪。但是不能長久地停留於此來推測糖果屋和地產銷售有限公司的所屬關係以及存在的可能性。
好在還有貓。
貓在從糖果店到幼兒園路途的思維中充當重要的角色。它時而擺擺金黃色蓬鬆的大尾巴,時而用藍色的眼睛望著我。
不知不覺,我走到幼兒園門口。
時間還是清晨,手表上顯示的是7點02分。
霧氣一點也沒有散去的跡象,一切皆屬迷蒙。
幼兒園已經安靜地在生鏽的紅色鐵門後邊露出清秀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