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乞丐
滄浪州胭脂大街,端的是一個繁華熱鬧,街道上的小攤小販叫賣之聲此起彼伏,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作為古丘西南的州城,滄浪州自然有自己的特色,據說這一帶的劍門豆腐,辣牛肉以及烘糕都是非常受外地人歡迎的,尤其是商人。
西南的女子不同於江南的溫婉,又有區別於北方的豪爽,而是透著辣氣。比如滄浪州再往南的巴蜀地區,女子皆是負劍的,許多宗門中都出了女子劍仙。西南女子隻能供著,不能忤逆,這是滄浪州男人們血的教訓。
今日,胭脂大街著實有些生機,不為其他,隻因有人在鬧事。
“你這和尚醃臢得很,憑啥說我偷了你們的佛龕?要是有證據直接拿出來,我們去衙門說道說道,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你們擋住我的財路,真真是該墜入十八層地獄的!”一個頭紮破布巾,身材瘦小,著單薄褂子,蹬爛洞布鞋的乞丐正衝著眼前的兩個大光頭噴著口水。小乞丐臉上黝黑,又有油光,倒是眸子清澈,如同山間泉水,且藏著機靈。
其實小乞丐已經在這裏行乞有些日子了,隻是生意不太好,每日最多不過十幾個銅子兒。周圍商鋪的掌櫃多是認識這個小乞丐的,但此時的他們卻不置一詞,甚至許多人在搖頭歎氣。
世上有兩種人最難惹,一種是小人,一種是修行之人。兩個略有肥胖,著藍色百衲衣的大光頭正是後者。滄浪州有個著名的佛府,名為煙雨堂。之所以叫堂而不叫廟或者寺,是因為煙雨堂並不是古丘國正統佛門的擁簇。古丘大小佛堂逾千座,其中有八成以上都不屬於正統佛門,如玄光寺,浮屠仁祠一脈的,但是它們在地方上卻是菩薩一般的存在,極受老百姓的尊崇。
兩個大光頭,其中一個手裏拿著青色的杵,而另一個則盤著佛珠。拿杵的和尚性子烈些,他法號上智,他眉毛粗重,語氣帶著威脅的意味,說道:“小施主,貧僧所在的煙雨堂跟州刺史大人也是有交情的。金玉佛龕乃本堂的鎮堂之寶,若是你偷取了其他東西也就罷了,佛門以善渡人,不會叫你難堪,你若再強詞奪理,不肯歸還,貧僧真會讓你蹲大獄的。”
小乞丐不屑的斜視道:“大和尚,你少蒙我。佛堂我見過不少,當年浮屠仁祠的一行禪師為了救一家病重之人,甚至把貴重的佛螺髻發都賣了,你一個小小的金玉佛龕,早該拿出來普濟世人的。”
上智的臉色有些難看,因為大名鼎鼎的一行禪師確實有過此事跡,堪稱佛家行善事的典範。而他的師弟,盤著佛珠的上見大師則微笑道:“小施主所言甚是,不過我煙雨堂比之佛門聖地浮屠仁祠差距頗大,且我師兄弟二人修為不夠,做不到無欲無求。還望小施主體諒,盡快將佛龕還與我們,貧僧保證,此次回去之後,會把堂裏所有的香火錢都拿出來,也當結個善緣,如何?”
“師弟,你......”上智和尚麵露著急,上見卻衝他使了個眼色,上智心領神會。哼,待拿到了佛龕,出不出錢,出多少錢還不是我們煙雨堂說了算?
小乞丐的黑瞳轉了一圈,顯然不相信他們,他道:“要不你們先出錢,我再考慮考慮?”隨即他又神秘兮兮的道:“我可是聽說你們這佛龕不久之後要贈人的,還是什麼朝廷大官的誥命夫人,不拿出誠意,我是什麼都不知道的。”
上智心中微沉,上見則殺機在眼眸裏湧動,他的中指掐住了一顆佛珠,隻要他稍稍用力,佛珠彈出,他相信小乞丐斷無活命的道理。他們都在納悶,金玉佛龕贈人本是煙雨堂最近最大的秘密,怎會讓一個小乞丐知曉了?金玉佛龕確實是煙雨堂的珍寶,不過在前幾日,一位孔雀補子的大員來到煙雨堂,指明了要佛龕,隻為回去給自己夫人的佛堂做個裝飾。煙雨堂的住持了空大師本不想答應,奈何這位大員提出了一個極具誘惑的條件,隻要他拿到佛龕,他能給煙雨堂在西京佛典上掛了名!
對於不歸正統的佛堂來說,能在佛典上掛名證明它的地位是有希望跟玄光寺之流相平的。要知道,古丘洪武三十年以來,在佛典上記錄的佛堂不足一百。了空大師當即答應了大員的要求,在送走大員後,他立即命人去取佛龕,但讓他差點氣暈過去的是,金玉佛龕不見了。
上智和上見是了空大師最信任的弟子,自然知曉其中內幕。隻是這種拿不上台麵的交易,一旦讓世人知道了,會戳碎他們煙雨堂的脊梁骨不說,說不定還會惹怒那位大員。他們可不認為一位實權的孔雀補子大員要滅一個小小的煙雨堂是什麼難事。
同樣是在胭脂大街,有一個少年自西向東在踽踽獨行。他的模樣倒是不賴,柳葉眸子,有英氣,臉頰潤滑。倒是他的氣質實在令人不敢恭維,他比小乞丐更像乞丐,身上的棉襖破破破爛爛的,頭發亂糟糟,他背著一柄大黑劍,身上還有奇怪的味道。他的眼神沒有光澤,蘊含著血絲,跟他擦肩而過的行人都躲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