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行（一）
今夜穆雄飛的心情，糟透了。
無端讓範鎮擺了一道，他這個安南大都護麵子全無。麵子其實倒沒什麼，他真正憂心的是玉秋王爺。他能有如今的權力，全靠玉秋王爺一手提拔。玉秋王爺不養閑人，他最清楚，此次沒殺得了朱晦庵，迎接他的定然會是長久的冷落。
穆雄飛撫摸額頭，叫道：“來人，來人，人都死哪兒去了，快給本將倒杯茶！”
一人悄無聲息的站在府中，長相秀氣，著赤色盔甲，正是虎嘯軍中將，風歌烈。風歌烈並未進去，而是道：“穆都護，火大傷身，要不得。”
穆雄飛心神一凜，他自然聽得出風歌烈的聲音，他手一滑，長杆大刀已在手中。軍人最善判斷，風歌烈這麼晚了，出現在都護府，且無任何人向他稟報，其中蘊含的意味令人悚然。隨即他又把長刀別在了背後，說道：“原來是風將軍，崖州夜晚涼意深，何不進來坐坐？”
風歌烈露出不屑的神情，繼而道：“穆都護客氣，當兵的都是粗人，這點涼還是受得的。不過，穆都護的兩百府兵卻在受苦。聽聞穆都護是個極其愛惜自己羽毛的人，想來不會讓手下之人心寒吧？”
兩個人，一個不進去，一個不出來，心照不宣。
已是孤家寡人的穆雄飛有些生氣，他手腕五萬安南都護軍，此刻一個兵都調不得。朝廷有明文規製，兵卒調配皆要上報軍部，在崖州這種兩國邊境，他的一舉一動都受到限製。武將隻用兵，不擁兵，是古玉秋想出來的法子。
穆雄飛道：“本將自然不會，相信風將軍一定會幫本將的吧？”
風歌烈殘忍的一笑，說道：“穆都護在崖州江楓郡做的事，我們調查得一清二楚。風某也不想為難穆都護，大家同朝為官，又是同袍。隻要穆都護在接下來的三個時辰內，當個瞎子，鳳某保管你的兩百府兵會安然回到都護府，且江楓郡的事，風某亦會替你擺平。”
穆雄飛臉色凝重，長刀漏出鋒芒，他是個修為高深的武者，他敢打賭，風歌烈接不住自己的一刀。但他最終還是用力的把刀杆插在地麵，道：“風將軍，你知道本將最討厭別人威脅，也從不妥協。倘若你還想在虎嘯軍的位置上坐得久一些，本將勸你趕緊收手，否則待軍營得知此地的消息，你和你的大人都將死無葬身之地！”
風歌烈道：“不勞穆都護費心，穆都護，你的時間不多了。張將軍已經帶著奏折前往刺史府了，若是那位見到，恐怕......”
穆雄飛心在滴血，許久之後，他道：“都護營今夜安寢，撤去所有監察官和哨位，朝廷派使者押送重要人證前往天商，窺探者，斬立決！”
風歌烈會心道：“穆都護，三個時辰後再見。”
百裏大山，有一支三百人的騎兵剛出關，領頭的是為成熟穩健的將軍，他叫趙義，是張昭手下的得力幹將。趙義為人謹慎，打仗膽大心細，是張昭最信任的人之一。而趙義旁邊，則是葛莊，葛莊原本隻是個小將，現在做了副先鋒，心裏自然得意。不過，他也沒忘記自己背負的任務，何將軍和十四個兄弟的仇，都肩負在他背上。
林晚燭遠遠的吊在軍伍後麵，他的前麵，是換了盔甲的江仲謀，常戎。常戎本就是個將軍，一身盔甲讓他仿佛又回到了軍中的歲月。江仲謀的絕世美顏，在盔甲的襯托之下，添了幾分硬氣。
軍伍裏還有個人，意想不到的人，朱晦庵，朱先生。朱先生雖然是個書生，但魄力十足，活脫脫一個老兵。他騎馬的技術卻不高超，若不是常戎幫著，他早已摔在馬下。此次出兵，一為剿滅沙狼，二則是將朱晦庵送到天商。
常戎不理解林晚燭的想法，納悶道：“先生既然到了崖州，和範大人結識，範大人派兵護送先生回去，朝廷中人定不會有閑言碎語。而且，那個穆雄飛也不敢公然攔殺，林公子何必兵行險著，再帶著先生走這天路呢？”
朱晦庵拉著韁繩，盡力的趕上軍伍的速度，他苦澀道：“年輕的時候，騎過馬，也曾是個翩翩少年。現今老了，讓如此神駿承載個半入土的老人，真是委屈它了。常將軍，你在軍營待了這麼多年，還沒有林公子透徹，看來你投身江湖也未必不正確。範大人固然能堂而皇之的把我送至天商國，但之後呢，罷黜穆雄飛是必然的。一旦穆雄飛罷黜，範大人就會永遠在崖州，因為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