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一闋 帝台春回(一)(1 / 3)

楊柳又如絲,滿路依依,細雨流光,已近清明二月天。

通往帝台城門的官道兩邊,自清晨到了正午,雖有微雨,卻已是人群成海,迎將台前人頭更是攢動如山。

戚國太康二年春,雲麾大將軍葉心誠以鐵騎陣驅契丹出金門百裏,掩殺無數,大勝契丹。

戚王於迎將台上親迎大將葉心誠。

待到車馬之聲隱隱可聞,人聲驟起,歡呼不絕,及至那銀鞍金轡的白馬上一身玄黑海紋鐵甲的身影遙遙可見,百姓更是呼聲雷動。

千軍鐵騎凱旋而歸,為首一人,風神清俊,正是心誠。

鐵騎軍到了迎將台前,俱是紛紛下馬,百官亦下階恭迎,唯有心誠仍坐於馬上,倨傲抬首,看向迎將台上一身龍袍的中然。

中然站在迎將台上,兩人瞬間僵持一般,都是不動,隻這片刻,百姓仍是歡呼,百官之中卻已有人驚恐,中然一笑,提起衣袍便要下階來迎。

無傷仍是未動,謝長史已麵露怒色,便欲上前,若葉心誠在此居功自傲,不肯守禮下馬,他定要當眾斥其不臣梟惡之罪狀。

然而中然剛一動,心誠也是一笑,翻身下馬,上到迎將台,單膝跪下,中然親自接過一旁宮人奉上的金龍酒壺,斟滿一杯酒,心誠接過,一飲而盡。

百姓夾道歡迎,雲麾將軍葉心誠騎馬隨在天子車輦一側,在萬千簇擁下進到帝台城中。

戚王於乾正殿中設慶功宴,心誠年少,已是世襲定國公,又為雲麾將軍,此時凱旋而歸,大殿之上,百官恭賀,榮耀至極。

宮人到廣夏宮中請梳蟬赴宴,梳蟬一笑,隻道身子不適,未去赴宴。

宮宴一直到入夜仍是未散,歌舞曼妙,笑語鼎沸。

金銀絲線盤繞指間,纖細如發絲,已是熟稔無比,絕不會打結弄斷,然而永遠也不會忘記,在極其細密似乎不容針線的絲絹上初次以金銀絲繡出龍鳳的感覺,連環針用意不斷,最後針腳全藏,端倪全無,仿佛龍鳳翩然而落,然而指間滿是絲線劃破勒緊而出的細細血痕。

銀針尖刺,絲線緊纏,而今卻再不會弄傷自己。

羅幕輕寒,正是春夜。

梳蟬怕冷,去年的病仍未完全好轉,雖是入春,屋中的暖爐仍未收起來,羅簾也是重重放下,不敢見了冷風去。

心誠掀開層層簾幕,便見了梳蟬坐在月牙凳上,拈著針線,金絲織綃上一幅雙龍戲珠,而梳蟬正在細細的勾著那火珠焰色。

“幾月不見,妹妹可好?”

梳蟬聞言笑道:“妹妹在宮裏,自然是好的,黑城苦寒,無酒無歌舞,打了這幾月的仗,二哥想來卻是悶壞了吧?”

梳蟬說罷才停了手,抬首看向心誠,心誠眉如刀裁,眸如星寒,果然是玉樹神清。

心誠一笑,坐在榻上,笑道:“沒有歌舞也便罷了,隻是無酒,派了人回帝台討了幾次,你都不肯著人送去,才真真難熬。”

梳蟬笑道:“二哥莫怪,行軍之際,大哥都不肯給你酒,妹妹若著人送了,豈不是明擺著和大哥作對?妹妹可還沒這個膽量,而且二哥此次受了傷,即便回到帝台,也該收斂,少飲才是。”

心誠聞言便不高興,梳蟬道:“皇上正在為二哥設慶功宴,二哥不可離開太久,今日已是見了,二哥便去吧。”

心誠笑道:“回去那些人便又灌我的酒,妹妹剛剛不還說要我收斂少飲嗎?”

梳蟬一笑,低首刺繡。

“你怎麼不勸我了?”

“二哥的脾氣,妹妹還不知道嗎?犯起混來,大哥都攔不住,妹妹哪裏勸得?”又道:“二哥的傷好些了嗎?”

“小傷而已,差不多都好了。”

心誠解了內甲衫,露出肩上傷處,梳蟬叫翠翹端了熱水進來,淨了手,為心誠敷藥。

“這是大哥給的藥方,為了給你配這一副藥,連宮裏的都覺不好,幾乎將整座帝台都翻過來,才找來這樣好的白檳榔和黃連。”

心誠笑道:“何必這樣費心?我身子好得很,隨便一副金創藥也就是了。”

“金創藥的藥性太烈,雖然有效,但敷起來劇痛無比,虧得二哥也能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