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才人帶著一身的傷回到流徵閣,宮人都冷眼看著,隻依禮問了問,不肯殷勤為她療傷,朱才人膽怯怕事,因著養傷,不必去未蘇閣,但凡這皇宮中任何一個地方也都不敢去,更叫宮人緊緊關了宮門。
朱才人無寵,又不再得朱昭媛庇護,梅婕妤如今掌**之權,本就與朱昭媛不和,更不會善待了這又一位朱姓妃子,因此月例一直克扣,一應供例也都短缺,別的還好,時已秋深,北國天寒,禦寒的厚暖衣物布料等卻遲遲不肯發給流徵閣,連炭也發的不足用,禦膳房送來的膳食也漸漸不堪入口,而朱才人又沒銀錢疏通禦膳房或是再命人例外去做,隻得受著。
而漸漸的便連流徵閣的宮人也怠慢起來,隻怕隨著這朱才人就此困守在這流徵閣中,舌尖心尖上的那一點毒液都如蛤蟆受驚般跟著汩汩往出流,藏不住的惡形惡狀。
而鸝月居卻是滿堂錦繡,金玉華彩,不及齊才人容光照人。
齊才人年滿十六歲,中然留在鸝月居中為她慶生,賞賜頗多,齊才人本是江南女子,著實美麗,而這美麗竟如繁花盛綻,漸漸綻放一重重深淺花瓣,不見花蕊,便不知究竟會有多美,所謂美不勝收之麗景,竟在一人身上能得見。
綿妃寵冠**,也豔冠六宮,齊才人年少,已是如此驚豔,來日之美竟不可限,宮人私下都將兩人作比,齊才人生辰後幾日,朱昭媛著人送了些衣裳首飾算作賀禮,齊才人依禮前去拜謝,然朱昭媛所贈衣裳首飾,卻是一樣不肯上身,朱昭媛笑問了幾句,齊才人隻冷淡笑道因為皇上賞賜的都還未穿戴遍,才未動昭媛娘娘賞賜。
朱昭媛竟未動怒,隻含一縷月華端然之笑,看著齊才人似不經意的撫著腰間鳳蝶彩絲宮絛上係著的一塊和田玉比目魚佩。
這塊玉佩皇上雖不常佩戴,卻是皇上當年生辰時收到的賀禮,去歲朱昭媛初進宮,在宮中慶賀十六歲生辰,也婉轉央求過這塊玉佩,皇上卻隻賞賜了其他名貴之物,如今卻是給了齊才人,足見齊才人何其得皇上歡心。
而流徵閣中,朱才人隻被欺淩的每夜撫琴哭泣,卻是漸漸的連宮人都敢冷嘲道:“才人每日不必做活,晚上就彈琴,可憐我們這些奴婢白日還要做活計,就請才人可憐可憐我們,不要再彈了,反正不能如昭媛娘娘一般,將皇上引來,就請娘娘歇著吧。”
朱才人心灰意冷,容色傷絕,夜裏抱著琴到了禦花園,在假山之上的瑞天閣外,最後撫一曲出水蓮,卻是聲聲絕蕩,似是滿塘波起,那粉紅滴水的蓮花竟被連根拔除,秋風寒吟,比不得這琴音中生生剖開的蓮房與沉落在水中的蓮子半分苦意,秋月瑩圓,卻比不得這琴音中傷了根葉的蓮花與碎落在水中的花瓣半分明豔。
朱才人泣不成聲,十指已滿滿是血,最後抱著那琴,猶如抱著至親,卻猛地將那把琴摔下假山,幾聲沉悶,幾聲激越。
朱才人跪坐在地,在這秋夜秋風中低泣顫抖,一如風中雨中的嬌弱蓮花,順著人心意的柔美,順著人心意的可憐。
淚水在月下,有如珠光,一雙烏藍金絲繡海波龍紋的靴子驀然出現在眼前,朱才人便是含著這如鮫人泣珠一般的明晶之淚抬首,見了那人,猶如受驚的小雀撲騰著最柔弱的翅膀,便要站起來,卻是腳下一滑,險些摔倒,正落入一個溫暖溫柔的懷抱之中。
正是秋夜如水,明月白露。
次日,合宮漸漸都傳知朱才人夜裏在禦花園中扭傷了腳,皇上竟是親自用車輦將朱才人送回流徵閣,而皇上昨夜竟也留在了流徵閣。
之後便是一連五日,皇上每夜都留在流徵閣中,朱才人進宮月餘,終於得皇上寵幸,而且是這般寵愛,一時合宮再無人敢小覷朱才人,俱是爭相巴結奉承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