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六闋 蘭棹城案(一)(1 / 2)

殿上早朝,心誠冷眼看著,那一封奏章果然如一石千層浪。

心誠一夜未睡,此刻仍是驚憾不已,耳邊是眾人爭執不休,想起等下要去見的人,心誠一歎,竟於殿上垂眸養神起來。

酴醾架下,兩人坐在小院中,連那香都是被熏釀過的。

然而,並不能醉人。

心誠看梳蟬將水注入琥珀杯中,這杯中銀針今日不知已被衝了多少杯了,然而兄妹兩人坐在那小架下,自下了早朝到午後,竟是都沒有飲上一口,隻是那麼放著,任那茶涼了,倒掉再續水,就那麼打坐一般的靜默著。

而這次,先開口的竟是梳蟬。

這十數日中,無傷離開帝台之後,先去劍州,之後到了寒州,卻接到蘭棹城急報,複賢軍突圍作亂,蘇濱已不能抵,無傷將寒州事宜交與魏檀,帶人親自到了蘭棹城,與蘇濱會合,出奇招攻城三日,終破蘭棹,複賢軍降,蘭棹城亂解。

戰報傳回帝台,滿朝一時歡慶,中然也終於略微安心。

然隻這幾日,禦史台便接到蘭棹城密報,劾奏丞相葉無傷破城之後屠城,滿朝之驚,不遜驚雷。

“蘭棹城的案子怎樣了?聽說鬧得很凶。”

心誠聞言笑笑,轉過頭去,伸了伸長腿,愜意的靠在藤椅上。

“秦卓墉竟也彈劾大哥在蘭棹城屠城,將賀家滿門抄斬,據家財於己有,”心誠冷笑,“這種事隻有他秦家能幹得出來,虧得大哥上次還放了秦家,蟬兒,你看到了,這就是你當初為秦家求情的結果。”

梳蟬不語,心誠冷笑,道:“去年想奪我的兵權,今年想撤大哥的相位,卻都是什麼結果?一打仗,一出事,還不是都得我葉家替他擔著,蟬兒,你覺我這是在狂妄嗎?這戚國當真離的了我葉家?中然若當真能再找個人去帶兵對抗契丹,若真能再找個人處理的了戚國這災患,我也絕無二話!”

梳蟬一歎,心誠笑道:“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了,大哥做的事,就算是被彈劾,又有什麼可擔心的。”

梳蟬嗯了一聲,看著心誠,慢慢道:“我聽說你昨**著張儀桓寫休書,大哥一走,你可真是什麼都敢做啊!所幸此事沒有鬧大,但蘇竟既然親自向你提了蘇英蘭的婚事,二哥為何要拒絕呢?”

“你忙著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二哥,我不信蘭棹的事在昨日之前你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你在這個節骨眼上得罪蘇竟,明智嗎?”

“蟬兒,我不是不想答應,也不是不知道葉家處在什麼境地,隻是情之所至,我做不出!”心誠看著梳蟬,眼中竟是有些隱隱的哀傷,“蟬兒,你和大哥不要逼我!”

“可是,就算你不想娶英蘭,蘇木蘭已經嫁了人,更何況我倒是覺得蘇木蘭對你未必如你一般有心。”

“那又怎樣?我喜歡的人隻有木蘭,而且如若是別家的女兒,我或許也認了,但就是因為是她的妹妹,我才更不能害了蘇英蘭。”

“二哥,你難道看不出來,英蘭對你是有心的,這次蘇竟提出婚事,怕就是英蘭自己的心意,你就不能試著去喜歡她嗎?”

“喜歡怎麼可能試著,那你也是喜歡中然的,他為什麼不試著喜歡你?”

風過荼蘼,白色花瓣落滿衣襟,落在小桌上,落進桌上的茶盅裏。

“蟬兒,我不是故意,隻是——”心誠有些急道,懊惱的看著蟬兒。

“我知道,”梳蟬淡淡的,“我葉梳蟬就是戚國的笑柄,我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二哥若是想取笑,也無所謂。”

“蟬兒,你不要這麼說,我是無心的,並不是想取笑你。”

梳蟬低了頭,杯中的銀針已經淡的看不出茶色了,宛若清水。

“無心才是真心話,在二哥眼裏,蟬兒就是這般的人吧,明明自己已經這樣了,還要拖別人下水,可真是心如毒——”

“夠了!”

心誠再不能忍,終於暴喝一聲,站了起來,帶了怒氣的看著梳蟬,回身對著那細竹藤支起的荼靡架就是一腳就踹了過去,那纖巧的架子哪裏經得起心誠的力氣,劈裏啪啦的倒向一邊。

宮人們驚叫一聲,遠遠見了定國公暴跳起來,竟然又動了手,趕過來的時候,梳蟬的身上都落了幾條藤枝。

心誠平日英俊清朗的臉上滿是陰狠,劍眉如飛,幾乎入鬢,狠狠的瞪著梳蟬,梳蟬卻仍是一動不動,兩人的目光同樣的冷。

宮人們被嚇得一語不敢發,這平日看上去英俊威武但總是嬉笑無賴的定國公,溫婉和貴總是十分寬容的皇後,她們從未見過這樣的兩人有那般相似狠絕的表情,一觸即發。

心誠冷冷一笑,道:“蟬兒,這些話其實是你早就算好了吧?當真以為我自小寵著你讓著你就是真的看不出你心裏在想什麼嗎?你究竟希不希望我娶蘇英蘭,你自己心裏最清楚!葉家和中然,你心裏到底覺著哪一個更重,你究竟有沒有真正衡量過?當年大古蓮山一戰,你為何將皇上病重的消息推遲幾日才告訴我們,難道你不是已經在防著我?不要告訴我你沒有想過當時我和大哥可能會喪命在大古蓮城!這些年我不說,大哥不說,不代表我們心裏就不明白,就不寒心!而你今日口口聲聲說是為了我們兄妹,為了葉家真心勸我,又或是我們兄妹果真到了這個地步,你此刻勸我隻是為了做戲給大哥看,都由著你了,我也不在乎,可若真到了那一天,你不要以為我還能這麼讓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