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闋 冥微故人(二)(1 / 2)

梳蟬聽了不及起身,中然已走了進來,正見了此景,竟是不由笑出聲來。

梳蟬隻覺麵上微微一熱,半是嗔道:“皇上是在取笑臣妾嗎?”

梳蟬說著解了雲葉編的辮子,然這一解開,便是撒了滿肩長發,襯著雪白絹衣,雪墨之色生了嬈豔。

中然別開了眼,梳蟬抿了唇起身披了外衣,兩人默然,雲葉見了中然,卻是嘟了嘴道:“父皇,雲葉沒了一顆牙。”

中然聞言又是一笑,道:“真的?”說著抱起了雲葉,笑道:“雲葉要長大了呢,讓父皇看看。”

“不要!”雲葉脆生生道,許是見的多了,雲葉終於不再畏怯中然,“一點都不好看,不要看!”

梳蟬坐在榻上,看中然抱著雲葉說笑,自謝昭儀入宮之後,中然來廣夏宮更是漸漸少了,每次來也隻是抱著雲葉說幾句笑話,思及此處,梳蟬隻覺心上一絞,然之後卻不知究竟是何滋味。

“父皇,雲葉在後園樹上掛了好多瓔珞,父皇也去看看嘛。”

中然便抱了雲葉出去,回來時見梳蟬已坐在窗前,手中拿著繡絹描畫。

中然笑道:“雲葉可真聰明,想的出這樣的法子來。”

梳蟬笑道:“本來臣妾是剪了彩紙絹紗花樣的,隻是一經風雪便落了殘了,雲葉看著,便道隻覺又是一場花落,更是難受,因此才串了那瓔珞彩珠掛在樹上的,皇上不會覺得臣妾奢侈吧?”

中然笑道:“怎麼會呢?隻是掛在樹上,又不是丟入水裏,哪裏奢侈了?何況即使奢侈又怎樣,雲葉可是朕的長公主!”

雲葉得中然和梳蟬同樣話語,小小年紀終於覺出這長公主三個字何其尊貴,何其可由心任為,笑意更甜,相由心生,更隱隱透出一絲高傲貴氣。

中然忽然微歎道:“何況看著雲葉這樣開心,朕心裏也稍稍能好受一些。”

“皇上是在為黑城之案而憂心嗎?”

中然歎道:“因著這案子,如今朝中已是鬧得不可開交,”中然似是又憶起這幾日早朝之上的情景,搖首歎道:“當真是亂成一片了。”

梳蟬舒聲緩緩道:“皇上不必憂心,皇上是仁君明君,此次之事,定會分明。”

中然歎道:“朕隻怕最後會太分明了。”

梳蟬聞言看向中然,中然似是自覺失言,然看向梳蟬,卻已淡了戒備之色,唯有倦意不掩,梳蟬隻覺心上一動,滿念唯有此時長久之願。

中然離開後,梳蟬仍獨坐在榻上,似是思憶,似是癡念,門上忽然輕叩,翠翹進得屋中,輕聲道:“娘娘,冷宮裏剛傳回消息,梅婕妤——自盡了。”

梳蟬聞言隻覺心上一冷,輕聲一歎。

而次日卻聽宮人回報,原是梅婕妤自盡,冷宮之中的妃嬪死後照例都不得葬入妃陵,隻得一襲麻布裹了屍身,葬入冷宮之後亂墳之中。

然自梅婕妤被關進冷宮後,當日服侍過梅婕妤的一個宮人被分到了集萃宮中服侍,那宮人感念梅婕妤當日相待甚厚,偷偷出了銀錢給冷宮守衛,運了口薄皮棺材進來為梅婕妤收殮,此事恰被其他宮人撞見,稟報了謝昭儀。

謝昭儀聽聞之後感念這宮人義舉,並未追究,放過了此事。

然此事卻是不知因何傳到了寧德宮中,太後大怒,當即著人前去集萃宮中,將那宮人拖到了司刑院杖斃,又召了謝昭儀到寧德宮中,厲聲訓斥,寒冬之月,又罰謝昭儀跪於殿外。

謝昭儀前次在寧德宮外跪足了三個時辰,已是染了風寒未愈,相隔不過幾日,太後竟再責罰其跪於冰寒地上,謝昭儀終於不支,暈了過去。

中然趕到寧德宮時,見了暈倒在地的謝昭儀,竟是渾身冰水,原是謝昭儀暈倒,太後更怒,竟令人以水潑醒,謝昭儀受了這激寒,雖是轉醒,卻又暈了過去。

中然慌忙解了自己身上的披風裹住謝昭儀,卻抬眼見了正端了第二盆水過來的宮人,中然怒極,然不及發落這宮人,太後便拄了沉香龍頭杖緩緩步出大殿。

中然顧忌謝昭儀,不肯與太後更多爭執,抱起謝昭儀轉身離去,太後一手杖摜在地上,神色愈發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