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渠在馬上抬首，不愧是名家出身，氣度華貴，那一雙眼深如幽穀，卻是帶了薄霧一般，深到極致，而眼中那濃重的輕色，也隻是他想叫人見，若他不想，隻怕他人便絕看不出他半分性情心思。
心誠在城上看去，卻有些冷冷的輕笑，道：“再怎麼有手段，卻是個小人，絕不會善終！”
蕭渠看著城上那兩人的身影，笑道：“戚國葉家，名動天下，在下久仰兩位，今日竟是如此境地，在下都替兩位感慨啊！”
梳蟬笑道：“果然是個小人！”
蕭渠聞言隻淡淡一笑，道：“若論小人，在你葉家麵前，蕭家還真是不敢當啊！葉家兄妹名不虛傳，當初我兄妹也是自負天下並無敵手，卻是溫兒大意了，隻是葉無傷所作豔詞，便能令契丹一時大亂，讓溫兒險些被廢，連以君子如玉聞名的葉無傷都舍得用這樣的手段，何況葉家他人？”
心誠聞言卻是冷笑道：“既然知道，竟還敢來！”
蕭渠笑道：“既來之，便沒有不敢的！兩位是打算堅守碧水了？我知碧水城牆堅固，又有鬼門護城，可是，葉心誠，你不想要回蘇英蘭了嗎？”
梳蟬一震，看向心誠，心誠卻是淡道：“她已經死了。”
“人是死了，可屍骨還在，我叫人保存的好好的呢，你若開城，我就將英蘭還給你。”
心誠嗤笑了一聲，道：“你以為我會為了一個死人開城受死？”
“有何不能？她為你而死，你卻不能為她死？”
宛襄聽見蕭渠所言立即跪在了地上，明知是不可能，而宛襄還是在求。
心誠仿佛聽見天大笑話，狂笑著轉身下城，不再和蕭渠言語糾纏，也未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宛襄。
梳蟬歎道：“起來吧，英蘭已經去了，你也不必再留在這裏了，去浮屠城吧！”
又是兩日，因為戰事，全誠將士都在城頭，而城中不知為何籠著不祥的陰霾，明明城中一切如舊，而那種不祥卻已是讓人幾乎都喘不過氣來。
樓靖臣如今已是強弩之末，卻不想蕭渠此時帶兵攻來，勢在破城，而樓靖臣定是在暗處伺機，情勢並不容緩。
“看來隻能走一步險棋了。”
梳蟬看著心誠道，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正是交夏的深夜，大雨滂沱。
心誠和梳蟬在府中都能聽見城中一片****，殺聲四起，許久府門大開，原來東寧侯府的那個管家帶著一群人將書房圍住，而那群人中不僅有男子，還有女人，甚至還有半大的孩子。
管家闖進房門，卻見兩人竟是在對弈，管家年紀已經不輕，兩鬢斑白，沒了平日的恭順，竟顯出一種剛正之氣，手握一把大刀看向心誠。
當日信中，無傷便要心誠破城時將碧水城中男子盡數殺光，蘇英蘭當時也看過那封信，隻覺葉無傷如此殘忍，而蘇英蘭那時苦苦哀求，心誠終於沒有命人動手。
心誠一歎，此時想來，原來還是大哥仁慈，終究還是要動手，不過更添了殺孽，更多了折磨，還不如當初便殺了。
心誠道：“我還真以為你足夠聰明，懂得自保呢。”
管家笑道：“為了活命，做人可以卑微到沒有尊嚴，但不能低賤到泯滅良知！我是君蠻人，我看著你破城，毀了我們的希望，不過看在你進城後並未屠殺我族人，我留你個全屍！”
心誠微微冷笑，道：“你還記不記得當日我是為何沒有殺你？你說是因為李殷棄和樓靖臣兩下猜忌才保全了你的命，那你說當日我留下你，又是為了什麼呢？想來我將城中守將都調至城頭，你便趁這府中守備空虛，放了樓靖臣進來吧？”
管家聞言一驚，卻聽心誠冷喝一聲，道：“樓靖臣！我知道你來了！”
暴雨之中，電閃雷動，卻是一聲呼嘯劍氣卷來，竟連房門都被震碎成碎片，四處翻飛。
心誠抬眼看去，樓靖臣一劍揮出，立在庭中，雨水落下，滿身淋漓，清秀麵上蒼白病色，一如文弱書生，在庭中冷冷的看著他。
心誠一笑，提劍慢慢走到庭中。
此情此景，猶似當年，卻是真正的生死一戰。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照亮庭中，兩人瞬時而動，長劍寒光，不輸霹靂雷霆。
管家帶人便要進屋對梳蟬動手，梳蟬卻是手上棋子一落，眾人隻覺再向前時，眼前似是一陣恍惚，環顧亂撞，卻如身陷鬼牆之中，不知如何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