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然看向左手邊的位置,或許當初有一人是能信的,那人是他此生知己,卻更讓他懼怕背叛,然而如今,那人卻已是身在幽冥,此生初次的決斷,不想第一個因此絕命的卻是他,猶如祭品。
中然知道若是他當初仍舊庇護葉家,無傷就不會逃離,可歎幽蘭之人,身兼重任,直心不曲,如今不再。
然而更深重的卻是心誠不臣之意,路人皆知!
或許更早在他未登基之前,尋常的笑語之中便已察覺到心誠**荒唐之下深藏著的風雲氣魄,山河野心,因此非是他無量容人!
整夜的批閱奏章,多是梅太傅等人所奏,中然心上漸沉,這樣凶險的時刻,莫說心誠,便連張耿等人也不曾開口,放任這朝堂成了梅氏一黨的朝堂,究竟是何意?
至於晚風,他事不說,隻單單回到帝台這近一月便是觸手遍及朝中諸多權宦之家,連太後都被他蒙蔽,當真以為他不知!
就連一向清高如梅太傅,也帶著那梅氏一黨盡數倒戈,隻不知晚風究竟是哪裏來的這樣大手筆,竟能在短短一月將那許多大臣盡數收買。
戰事如此逼人,每一刻都是緊迫,卻無從選擇。
中然一歎,轉首看向窗外,秋日午後,書房外梧桐葉已落盡,冬風漸近。
因著戰事,中秋之時宮中都未設宴,潦草而過,漸至重陽,蘇竟駐兵南溪,再未前行,戰事雖是一觸即發,然這短暫休整,還是令帝台城中暫時鬆懈,雖然所有人都清楚,這休整之後將是怎樣一場九死廝殺。
林賢妃主持**,令宮人在披綺殿設宴,周到無缺卻是用度最簡,合宮俱是稱讚林賢妃才幹。
朝中至今仍未議定由誰領兵出征,中然心上一直沉壓,宮宴之上,又見梳蟬隻略坐了坐,便起身回宮,甚至不曾與他有過一句話,不由愈加煩悶。
中然也早早退了席,回到禦書房中,批閱著那些已與戰事無關緊要的奏章,心中清楚,戰事若起,便隻有存亡,其他都不再重要,然而他已再尋不到可做之事,當初最厭的政事,經年至今,卻已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
宮人叩門,進來回報道楊才人剛剛在宴會之上忽然腹痛抽搐,隨後暈厥,中然手上朱筆微頓,歎道:“叫太醫好生看治。”
太醫們得了皇上的話,不敢怠慢,先以膽礬等藥催吐,再開了綠豆甘草半枝蓮湯解餘毒,最後又用了蜂蜜陳皮青木香水,理氣止痛,忙了整晚,楊才人方漸漸回轉過來。
次日,林賢妃在慶和殿中主持此事,召了太醫過來問話,太醫隻道楊才人是中了虞美人花之毒,然林賢妃令人仔細查看過楊才人昨日的飲食,卻未查出絲毫不妥。
宮人忽然進來回報道太後駕到,梳蟬與林賢妃等人起身迎拜,太後冷淡應了聲,落座之後道:“哀家昨日聽聞楊才人之事,便覺憂心不安,楊才人早已哀告過有人欲加害於她,皇上將此事交與了賢妃,然而賢妃卻是未查出分毫,如今楊才人又遭此難事,賢妃可查出此事是何人所為?”
太後話中責難之意甚重,林賢妃拜道:“此事突然,臣妾還在細查。”
梳蟬道:“太醫剛剛來回過話,楊才人已是無大礙,母後且安心。”
太後冷道:“現在是無事,難保那人不會再動手,若待賢妃查出,隻怕楊才人早已失了性命了!枉負了皇上稱讚賢妃才幹。”又道:“楊才人那孩子最是乖巧,哀家就是不明白,為何有人一定要再三的加害於她!”
太後說著便是冷冷的看著梳蟬,梳蟬含笑不語,太後冷道:“可憐的楊才人,先是被灌了蓇蓉,如今還在調理身子,皇後回宮這一月餘,也見她被人又害了兩次,楊才人雖曾得罪過皇後,皇後如今也該消怒了吧?”
太後剛見梳蟬不肯接過話鋒,此言便已是明指,殿上眾人聞言,一時都是驚住。
梳蟬笑道:“母後言重了,當日楊才人雖是誣陷兒臣,如今戰事緊迫,兒臣不願再追究此事,隻因**不安,也添皇上憂心,而母後今日之言,著實令兒臣難當。”
林賢妃便道:“太後娘娘,莫說皇後娘娘若是追究此事,楊才人絕不能脫罪,皇後娘娘更是品行磊落,已是說過不追究,便絕不會再為難楊才人,何況當日誣陷皇後的並非楊才人一人!”
太後聞言心中大怒,當年林賢妃與梳蟬聯手同息,便是好生絆腳,如今林瑩均晉封妃位,再掌**之權,這**來日安有她這太後立足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