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這又是從蘇木蘭那裏受了氣來的吧?蘇木蘭如今被關押在天牢,還不是二哥親自押了她和蘇竟回的帝台!明明都是自己做下的,偏偏要遷怒別人,你這個樣子要到什麼時候?一時心灰意冷,一時狂暴殘忍,你到底是怎麼了?要發瘋回國公府去發,蘇英蘭已經死了,就是因為你死的,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認清楚!什麼時候才能清醒過來!”
心誠本來好笑似的看著梳蟬發怒,然而聽到最後一句卻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劍眉斜挑入鬢,深邃的英眸幾乎閃出冷焰,那寒冷在漸深的眸光中竟變得洶湧,隻是一個眼神,梳蟬忽然覺得僵冷的無法呼吸了。
心誠冷冷一笑,道:“竟發這樣大的火,惱羞成怒了?竟被我說中了!”
“妹妹為二哥謀劃至今,費了多少心力,如今盡如二哥所願,二哥竟還不信妹妹?”
許是心誠眸光太過可怕,梳蟬似都被震到,換了種語氣。
心誠聞言一笑,眼中卻已如冰冷的風雪之夜,愈深愈冷。
“罷了,是二哥不好,不該和你計較,你自小就喜歡中然,如今心軟也都怪不得你!”
梳蟬聽得這話,忍不得怒道:“二哥竟還說這種話?當日在瓚王府中,是你選了中然,而今二哥重兵在握,即使今晚就逼宮自立,且看妹妹會不會阻攔!”
心誠聞言卻是一笑,再不看梳蟬,轉身便走。
半晌,梳蟬終於緩過氣來,慢慢滑座在榻上,卻聽耳邊翠翹忽然喚道:“娘娘——”
翠翹聲音哽咽,臉上若有淚痕。
梳蟬一歎,道:“你到底還是聽到了,不用怕,不本宮會讓席鹹死的。”
梳蟬如此說著,心底卻是一片涼透了的惶然,心誠若當真逼宮,她又該怎樣?
梳蟬身上一陣冷顫,已不敢想下去,竟又開始軟弱。
“定國公——定國公——”
翡衣忽然撲棱棱的飛回窗前,歪著頭小心的看著梳蟬,小心的告著狀,卻始終也無人理它,慢慢無趣又委屈的飛到池塘邊,那對小鴛鴦正在新沙中睡得正酣。
翡衣撲騰著翅膀落在一旁,收斂羽翅,縮著小腦袋,竟然也漸漸睡了,夢裏依舊囈語道:“深院無人春晝午,畫簾垂,金鳳舞,寂寞繡屏香一炷,碧天雲,無定處,空有夢魂來去。夜夜綠窗風雨,斷腸君信否——”
中然出了廣夏宮,仍是向禦書房而去,到了禦書房門前,謝長史已是等候許久。
中然屏退宮人,道:“謝尚書的傷可好些了?”
謝長史急道:“多謝皇上關心,微臣的傷算不得什麼,如今戰事既平,皇上打算如何封賞定國公呢?”
“定國公平亂有功,自然要大加封賞。”
謝長史聞言,絲毫不顧忌額上之傷,重重叩首,憂急道:“皇上忘了微臣當日之言了嗎?”
中然歎道:“如今戰事初平,擅殺功臣,於戚國何益?何況他已是手握兵權,朕若不給他名正言順,他便是即刻興兵作亂,朕又能奈他何?或許這樣還能穩住一時,更何況,除卻定國公,還有安薈王!”
謝長史道:“微臣也知此時動不得定國公,但何不請皇後言之以情,動之以理,請定國公交出兵權?”
中然苦笑道:“皇後?”
梳蟬如今待他,已不是當初,他又如何不知?
中然一歎,勉強笑道:“愛卿不必多慮了,皇後明達事理,知道輕重的。”
自古以來,但凡君王起猜疑,殺功臣,史官皆以筆誅,不曾留情,便都統統落了千古罵名,然而如今朝中,若求社稷安穩,哪一個功臣是當年應該留的?留下的都是禍患!
初春微雨之夜,簷下燈燭輕晃,迷離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