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五闕 安好之近(二)(1 / 2)

回到宮中,翠翹迎了出來,道:“娘娘怎樣回來的這樣晚?皇上剛走呢。”

而進了屋,梳蟬一眼便見了桌上一幅梅花圖,墨跡甚至未完全幹,隻完成大半,抬眼看去,畫的正是繡架上那幅未繡完的梅圖。

梳蟬一直繡中然所畫,這卻是中然初次畫她所繡。

“皇上說這幅畫先放在這,等娘娘繡完再將這幅畫補完。”

“等墨跡幹了就收起來吧,小心點。”

梳蟬仍是淡然道,然而轉身時唇角微揚,若有花開。

或許一直這樣下去,就會慢慢補全這些年所遺失的她所一直奢望的平淡。

深夜時木格門上傳來輕聲叩門,梳蟬醒來,坐起身道:“進來。”

那人輕聲推門進來,竟是宛襄,已換回宮人衣裝,仍可見滿麵風塵。

自蘭棹城蘇竟謀反,綿蠻不知所蹤,梳蟬和中然回到帝台至今八月有餘,蘇竟謀反,朝中忙於平叛,局勢明洶暗湧,但梳蟬知道,是之後中瑾的死才讓中然終於淡了對綿蠻的思念,從深沉到幾乎看不出的思之欲狂之中慢慢平靜,慢慢深沉到另一種看不到盡頭的絕望。

綿蠻,在梳蟬嫁給中然之前便已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他們之間一直便有一個綿蠻。

然而這段如此難過的時日,除卻最初刻意的躲避,之後每日都會見麵,衣食寒暖,平淡相對,這平淡也慢慢成安好,每一日都似從心上流過,流年如水,細細顫顫,流年最後會成灰,卻如香灰成印,永印心上。

然而這安好卻讓人愈加的不安,綿蠻,如果綿蠻從不曾出現在中然和她之間,他們從初始就會如此,而她卻等了六年才等到,得到才會害怕失去。

所以宛襄終於回來,甚至還不知結果,梳蟬便覺心上微沉。

聽完宛襄稟報,梳蟬擁著被子,竟似不知該如何反應,甚至不知心裏究竟是何種滋味,私心裏是該覺得歡喜的,卻真的是她從未想到的。

黒\寂的屋中,連月光都沒有,梳蟬慢慢平息簡直是喧鬧一般的心跳,許久才道:“綿蠻她——真的死了嗎?”

“當日碧水守將任瑜瑾接到娘娘傳信,便在神楓林前帶兵攔截,李殷棄果然派人來迎綿蠻,任瑜瑾的手下沒有攔住,然而官兵圍殺混亂之中,任瑜瑾是親眼見了綿蠻獨身進了神楓林,雖然沒有見到屍體,按理卻是絕無生機了。”

梳蟬仍是發呆,竟無所覺,窗中都已透出一絲光亮,梳蟬還是擁著被子,呆呆坐著,宛襄靜靜等著。

終於天亮,梳蟬輕歎道:“任瑜瑾處理的妥當嗎?”

“娘娘放心,李殷棄至今仍占據大古蓮山,本就沒有斷了侵襲碧水,任瑜瑾將此次作為尋常侵襲處置,絕不會走漏風聲。”

梳蟬頷首,這樣最好,瞞著吧,不然中然會有多傷心,梳蟬忽然覺得有些冷。

次日清晨,翠翹帶著宮人端著幾個托盤進來,見梳蟬一人坐在妝台前發呆,翠翹笑道:“娘娘今天起得好早啊!”又道:“宛襄剛剛回來了呢,娘娘要見她嗎?”

梳蟬淡淡應了一聲不了,仍舊看著銅鏡中,翠翹笑吟吟的在鏡台前擺上幾盒新的胭脂香膏。

梳蟬這幾年除卻那幾次仿佛故意和中然過不去的宴會上,有過濃妝盛裝之外,妝容衣飾都是簡單至極,昨日卻忽然吩咐翠翹準備水粉釵飾。

梳蟬此刻看著,卻是輕微的皺了下眉,牙梳梳過長發,隨意挽上,竟覺無力的厭倦,對翠翹道:“將這些都先收起來吧,本宮今日覺著有些不舒服。”

翠翹幾人聞言停了手,翠翹低首看和了一半的桃花胭,小心道:“娘娘覺著哪裏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去請太醫過來?”

“不必了,許是昨夜回宮的時候有些受涼了,翠翹,你去將暖手爐再取出來,本宮覺著冷。”

中然聽聞梳蟬又感了風寒,午後便趕了過來,進了內屋,隻見流蘇半卷,梳蟬一人睡著,整個人都裹在被子裏,隻露出額頭和一點臉頰。

午後日光透過窗上石榴紅的彩鴛紋蟬翼輕紗,屋中便是一片淡色胭脂紅,襯著梳蟬的臉頰也有些緋紅,嗬著細細綿柔的氣息,安靜的猶如夢深,中然坐在床邊,枕著手臂,也慢慢昏昏欲睡。

翠翹端著煎好的藥進屋便見這一幕,端著藥又悄聲退了出去。

梳蟬睡過整個下午,所以睜開眼睛的時候有瞬間的迷糊,看著熟悉的翡翠荷葉流蘇才清醒過來。

“你睡了好久,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中然坐在床邊榻桌上,正拿著朱筆在一封奏章上寫著什麼,見梳蟬醒來,便坐過來輕柔問道,梳蟬不答,隻看著中然,抿著唇,彎著眸。

“怎麼了?”中然不解。

梳蟬剛想開口卻是先笑了出來,伸出手點著中然的臉頰,隻笑得說不出話來。

中然摸著自己的臉還是不解,卻又問不出,見梳蟬笑得開心,便笑著的看著她,直到翠翹和宛襄進屋來,見了中然便都是忍著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