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第一闕 卜心之令(一)(1 / 2)

繡絹上是朱砂紅梅,經霜藏雪,因此並不十分濃豔。

梳蟬側首看向窗外,微微歎息,銀針卻忽然刺破了手指,血珠滴落,隱去花間的積雪,那梅花才真的濃了。

中然隔了紗窗見了,不由脫口道:“蟬兒,你還好嗎?”

梳蟬轉首一笑,笑意嫣婉,道:“臣妾很好。”

中然錯愕,隨即苦笑,梳蟬這樣平靜含笑,似什麼都不曾發生過的樣子,卻是讓他最難開口。

梳蟬轉首又用心刺繡,一針一線,用盡了心思。

“蟬兒——”

梳蟬又是一笑,中然歎道:“你怨我嗎?”

“臣妾謝過皇上?”

“什麼?”

“謝皇上今夜沒有帶綿蠻一起來。”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自中然心上碾過,中然痛道:“不是這樣子的——”

綿蠻重回宮中多日,梳蟬也避了中然多日,今夜終於相見,梳蟬卻是這般,中然再要開口,梳蟬淺淺一笑,道:“臣妾此刻什麼都不想聽。”

中然聞言一歎,欲言又止,梳蟬笑道:“女則之中敬慎,婦行,專心,曲從,叔妹,皇上覺得她能合幾條?如此女子,臣妾隻求皇上此次賜封號時能夠慎重!”

中然默然,梳蟬便道:“柔荑之美,最動人心,便賜封號為荑吧。”

中然終於離開,梳蟬垂首看著那繡絹,無聲一歎。

“還是帝台繁華,在薈州可絕看不到這樣一場戲!”

晚風從屏風後走出,隨意坐在一側繡榻上,含笑看她。

“安薈王看得好戲,便該盡興,夜已深了,本宮不留客了。”

晚風卻是不動,隻笑道:“皇後娘娘剛剛提及女則,帝王亦有箴言:‘天子**,則亡天下’!娘娘卻要放過綿妃?”

梳蟬一笑,道:“安薈王對於帝王之術倒是精通!”

晚風悠閑道:“欲做肱骨之臣,便該知帝王應近與應疏之事,才好時時進諫,以清君側。”

“好見識,可安薈王是否知道帝王所忌之事呢?才好時時規避,以固身家。”

“本王自薈州來到帝台那日,便是為戚國繁盛中興,又豈會因一人身家而苟且避禍?”

“好膽量,隻不知這膽氣如今到了幾重天?可是都已衝撞了九重天闕?”

晚風聞言卻不得意,直道:“娘娘避著綿妃這事不願提,本王卻當真是好奇,不說為戚國社稷,單單是娘娘,竟還能容了綿妃,本王真是佩服娘娘的度量!”

梳蟬笑意已冷,道:“王爺自然是希望本宮會因此事與皇上不和,不然也不會如此大費周章了。”

“娘娘這是何意?”

“之前瞞得緊,如今事都已成,還以為能瞞得住本宮嗎?綿蠻雖是借了席鹹之力回宮,然而之前的藏身之處,當本宮查不出來嗎?”

“難怪本王的凝香樓今日被鷹揚衛查封了,原來竟是娘娘,本王早該想到,這戚國之中,如今還有誰能有這個膽量!”晚風一笑,又道:“既便是娘娘尋了本王出氣,強忍了綿妃,那席鹹呢?他竟敢如此,娘娘還能容了他?”

梳蟬淡笑道:“你在試探什麼?你也該有許多方法將綿蠻送入宮中,卻要借席鹹的手,你是想知道如今得罪本宮的人會怎樣,卻又不敢直接動手得罪本宮嗎?”

晚風冷哼一聲,笑意間夾雜了一絲狠意,卻是不答,梳蟬也隻一笑,淡道:“本宮不會將他怎樣的,畢竟沒有他也會有別人,何況就是不為此事,他也清楚,他若無用了,本宮也不會容他。”

“的確,席鹹對你我,對皇上都還有用,而葉緘渝——你葉家的這棵樹還不成材,朝中黨派盤根錯雜,遮天蔽日,木秀於此林,太容易摧折了,為了能將他養到茁壯,你才故意設計讓皇上將他外放的吧?就如同送了子楓到黑城去,明著是叫皇上以為你是為了讓子楓不與席鹹作對,其實都隻是為你葉家栽培心腹,你如此為心誠算計,不怕皇上來日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樣?王爺最擅挑撥,這些話不妨去禦書房中說!”

晚風聞言心上恨極,反而笑道:“娘娘說笑了,皇上如今正是最寵信娘娘,除卻娘娘,旁人還能說什麼?更何況今夜情景,本王竟從不曾想到——”晚風低了聲音,冷道:“他在你麵前,竟比我想象中更軟弱!”

梳蟬一笑,晚風看著她的神情,卻忽然笑道:“蟬兒,當年中虔對你的心思,你當真不知?”

梳蟬心上微微一震,這一瞬當真不知晚風為何要提起中虔,梳蟬神色沉靜,眸中已染了過往的微微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