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蟬剛取過酒杯,中然便按住了她的手,自她手中取過酒杯,笑道:“皇後身子不適,不宜飲酒,朕便代飲了。”
滿座之人已有竊竊私語,太後含怒不發,冷冷一笑,秦修容越發委屈,卻見中然已不理會她,隻得含淚回座。
中然剛欲飲這杯酒,梳蟬一笑,卻是彎身又拜,道:“臣妾還未恭祝皇上,這一杯酒也算臣妾敬皇上,願皇上早得麟兒,以承宗廟!”
中然握緊了酒杯,看向梳蟬,今日見她便覺心悔,而剛剛見她含笑看那歡慶歌舞,已是心痛難當,不想梳蟬此刻更說出這般話來,是嫌這杯酒還不夠苦嗎?
中然看著梳蟬,又恨又憐,滿懷悲苦的飲下這一杯恭賀之酒,太辣太苦,卻還是要咽下去。
佛堂前供著素月白菊,寒香清冷,這一種冷,卻讓人心安,秋日宮中,雖有桂花清芬,月季嬌媚,然而時節之至,如今哪一種壓得過菊花?
梳蟬輕輕翻過一頁經書,也不知看進了多少,似乎看著窗外柳樹的時光更多。
梳蟬清楚為著不叫敬王長孫之事重演,秦修容腹中的孩子何其要緊,然而再是為難,中然到底還是負了她,所以她什麼都不必做,中然便會愧負不安,若是太過怨恨,隻怕反會叫中然生怨,畢竟兩人到了今日,也是因她不願有中然的孩子,她很清楚,卻是難以自控的要去觸痛中然。
梳蟬一歎,她故意如此,是否為的就是要與中然生怨相疏,如同最初。
耳畔傳來輕聲叩門,蕾兒道:“皇後娘娘,賢妃娘娘來了。”
“進來吧。”
蕾兒開了門,林賢妃進到佛堂,隻覺清冷撲麵,連那香都寒了肺腑。
“本宮等你許久了。”
梳蟬沒有抬首,隻輕輕翻過一頁經書,林賢妃一愣,隨即笑道:“皇後娘娘知道臣妾會來?”
梳蟬笑道:“太後當日容了綿蠻回宮,為的就是能分去皇上的寵愛,如今秦修容有喜,綿蠻又是眼見著不如當年得寵,綿蠻對於太後,也算是無用了,所以本宮想著宴會過後,你便該沉不住氣了。”
林賢妃恨恨道:“這妖妃當年不禁汙了臣妾名節,甚至累臣妾兄長受辱,這樣禍國殃民的妖孽,不得不除!”
梳蟬笑道:“瑩均,還不是時候。”
林賢妃聞言怒道:“那還要等到何時?”
梳蟬看著她,又低首平靜的又翻過一頁經書。,
林賢妃一滯,不由道:“是臣妾失態了,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林賢妃緩了語氣,看著梳蟬的神色,斟酌道:“娘娘,如今太後的心思都在秦修容身上,正是良機啊。”
“你覺著庇護綿蠻的隻有太後?”
“難道不是嗎?皇後娘娘賞了她那一頓板子,皇上對娘娘也未有微詞,皇上——雖然至今仍迷戀她的美色,可見如今對她的心也早不如從前了,何況——”
林賢妃不由低了聲音,道:“而這迷戀與這狐媚身上的迷香也不是不無關係的,真是無恥,竟用這樣下作的手段,倡優出身也罷了,早做了敬王的侍妾,一女侍二夫,皇上在蘭棹城便是棄了她,她怎麼還有臉回來!”
梳蟬輕歎道:“本宮明白你的意思,隻是她如今安分,若無錯處,你還能尋了冤屈與她嗎?何況更會平白與皇上生怨!”
林賢妃神色微驚,隨即怒道:“難道就要這樣容了她在這**嗎?”
梳蟬笑道:“瑩均,你和林將軍所受的委屈,雖已過去多年,本宮也仍然是不忿在心的,而她那樣的人,便權且放她去囂張,若再作孽,即使你我不動,皇上那裏,隻怕她都過不去。”
林賢妃仍是不平,聽聞梳蟬此言,隻得作罷,恨恨離去。
那日宮宴之後,秦修容懷有身孕,太後與皇上都是歡喜,連著宮中似乎也終於有了些微喜樂之象。
而這日之後,朱修儀等人也是各逞手段,隻求留得皇上恩幸,也能懷有孩子,唯有綿蠻每日閉門畫眉宮中,賞賜雖多,卻都轉眼不見,似是賞了宮人,但若如此,又太過奢侈,林賢妃恨極,礙著梳蟬,隻好作罷。
而秦修容當日入宮得寵,整日裏天真撒嬌要晉九嬪之位,卻被張婕妤和席婕妤分了恩寵去,便耽擱了此事,一直懷恨,如今晉了修容,在兩人之上,又有身孕,欺淩之事,更是尋常。
這日,秦修容又纏著中然將丹奐閣更名為麟輝殿,中然無法,隻得親筆為其提了匾額。
午後,林賢妃去廣夏宮中拜見梳蟬,說及此事,不由冷道:“丹奐閣隻是一隅閣樓,竟要更名做麟輝殿,豈不可笑?”
梳蟬笑道:“所以本宮聽宮人說秦修容央了皇上要擴修丹奐閣,將丹奐閣後的凝霽苑都連修成一座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