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第二闕 冥冥悲詞(二)(1 / 2)

簾幕遮掩,然而濃重的血腥已在殿中蔓延開來,七月的夜,麟輝殿中四處盡合的重重繁花,無缺無憾。

“務必保住——秦修容的性命!”

太後驚道:“皇上!”

梳蟬聞言泣不能抑,太後驚怒不已,連聲怒斥,中然卻隻道:“來人,送太後回去歇息。”

太後難以置信的看著中然,顫聲道:“皇上!怎麼可以舍了這個孩子啊!這個孩子如今對戚國意味著什麼啊!江山根基難保啊!皇上——”

中然隻悲怒到渾身發抖,梳蟬再忍不得,道:“母後節哀,就當從未有過這個孩子吧!”

“怎麼可能當做從來沒有過!皇上,一定要保住皇子啊!”

“母後,若是能保住皇子,皇上定不會舍了的,隻是太醫已是說了,這孩子即便能保住,也是活不成的,何苦還要賠上修容的性命?修容更是母後的侄女,母後也定是不忍的——”

“哀家沒什麼不忍的!還沒生下來怎麼就斷定這孩子是死的,好歹也要試一試——”

“這一試便是一條人命,兒臣請太後慎言!”

梳蟬言語雖悲,眼神卻厲,太後一震,看向中然的神色,情知再不可挽,當即痛哭出聲,紫檀木手杖咚咚敲在地上,宮人上前攔勸,太後捶胸頓足,一手杖砸過去竟當即將一個宮人頭上砸出了血。

“母後請自重!”

梳蟬厲聲道,那宮人手捂著頭,伏倒在地上,鮮血汩汩而流,已是痛極,卻不敢**,其狀可憐至極。

梳蟬動怒道:“母後還嫌今夜血光不夠嗎?皇嗣已如此多舛,母後竟還不肯略積陰德嗎?”

“扶太後回宮歇息!”

中然再不肯看太後一眼,太後見狀,隻得在宮人攙扶下慟哭而去。

屋中一時死寂,唯有秦修容已失了力氣的痛吟不時微微傳來。

中然與梳蟬對坐在榻上,都是不語,在等一個幾乎令人心碎的結局。

許久,張太醫終於出了內室,神**狽淒惶,跪拜道:“皇上,修容娘娘現已是無礙了。”

那便意味著,那個孩子也已不在了。

中然隻覺心上一陣突如其來的尖痛,眼前竟是一黑,再無知覺。

梳蟬握著絲絹,清淚潸潸無聲,然而細微的哽咽聲卻似乎吵醒了中然。

中然轉醒時天邊一絲微亮,原來竟隻過去了短短幾個時辰,卻隻已覺此生又是一劫,幾乎不能過。

屋中點著沉水香,安神寧心。

悲失幼子,不曾出世,這些年一次又一次,唯有這一次,這樣長久的期待和擔憂,竟已至臨盆仍不能保住,生於皇家的孩子,他的孩子,為何這樣艱難都不能來到這個世界?是他此身虧德虧行,罪孽重重嗎?

中然艱難的坐起身,才見伏在榻邊的人竟是梳蟬,緊閉著紅腫的眼睛,昏睡中仍咬著下唇,仍在哭泣的神情。

這已不是宮中第一個夭折的孩子,卻是中然初次見到梳蟬這樣的悲傷,卻是為何?

梳蟬在極度不安穩的睡夢中隻覺一種更不安穩的輕柔,似要墜落,驀然驚醒,卻是中然正抱起她將她放在榻上,這一刻兩人相離極近,眸光相觸,

“皇上,您醒了,正好藥煎好了,奴才服侍皇上用藥吧。”潘公公忽然在門前隔了屏風恭敬道。

梳蟬道:“皇上現在覺得怎樣?”

“好多了。”

“那皇上將藥吃了,再睡一會吧。”

中然竟一笑,笑盡心悲。

“這藥不吃也罷了,帶血的病,無情草木熬成的藥怎麼可能治得了?”

這話說的既無頭緒也無道理,梳蟬卻是歎道:“不吃便不吃吧。”

梳蟬說著起身,倒了一杯茶,道:“皇上將這沉香片茶喝了,再歇息一會吧。”

“不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該上早朝了。”

梳蟬終於驚道:“皇上今日還要去上朝嗎?”

中然還是悲涼一笑,道:“今日怎麼了?我失去了一個孩子,可這戚國還有千萬的子民,我——朕不是一人之身。”

梳蟬聞言竟不能答,清淚滴落,中然歎道:“別哭了,你身子也不好。”

梳蟬仍不能止,中然卻已似再無力氣勸解,梳蟬忍著哭咽吩咐宮人將龍袍旒冕取來,親自為中然更衣,淚水落在龍袍上,泅濕一片,中然為梳蟬拭去淚水,似要開口,卻都無力氣。

走到門前時,中然還是回了首,疲倦的歎道:“你也一夜未睡,回廣夏宮去好好歇息吧,這裏——沾了血光,現在不是什麼吉利的地方,你身子弱,不要多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