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充儀步進屋中,拜道:“臣妾見過皇後娘娘。”
“充儀如今有了身孕,該好好顧惜身子,這樣深夜前來,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席充儀聞言再拜,哀聲道:“臣妾願這個孩子將來能寄養在皇後娘娘名下,不知這個孩子能不能有這個福氣?”
梳蟬聞言笑道:“你以為本宮就這麼喜歡養別人的孩子?”
席充儀一顫,梳蟬起身扶起席充儀,道:“夜都深了,本宮送席充儀回去吧。”
席充儀不敢違拗梳蟬,兩人坐上車輦,慢慢駛向玉環樓,路經禦花園,梳蟬忽然道:“今夜月色剛好,席充儀隨本宮去禦花園中走走吧。”
宮人扶了梳蟬和席充儀下了車,梳蟬走過來執了席充儀的手,一旁宮人見了,乖覺的退後幾步,梳蟬便與席充儀獨走在前。
九月秋夜,桂花成陣。
“你在害怕什麼?都在抖了。”
席充儀聞言顫道:“臣妾——臣妾曾得罪過皇後娘娘,可臣妾並非有心,那些鉛粉當真隻是宮人不小心,還請皇後娘娘恕罪——”
梳蟬輕一揮手,道:“你不必怕,那件事本宮不曾放在心上的。”
席衝儀微微安了心,梳蟬卻又笑道:“你入宮也許久了,可有想過這**裏的爭鬥,鬥來鬥去,其實不過都是那麼幾件事?一人得寵,眾人嫉恨,一人懷子,眾人虎視,不弄到墮胎或是一屍兩命決不罷休,不過就是反反複複的立一個眾人怨恨的靶子罷了。”
而這些年,宮中來來去去去多少女子,中然心裏又能記得幾個?
“你如今就是這樣一個靶子,若是先怕了,便更沒有活路了。”
席充儀聞言卻是抖得更厲害,兩人走過桂花樹下,梳蟬指著遠處的禦河,笑道:“你知道這河裏有過多少女人和孩子嗎?”
席充儀手上一抖,便要抽回手,梳蟬卻緊握著,感覺到她手心已有薄汗,便笑道:“本宮記得你是去年端午進宮的吧,當年朱華妃和梅婕妤也是端午宴後進宮的,本宮還記得她們那日來拜見本宮,都是霞粉衣衫,卻是一個如冰雪,一個如桃李,如今梅婕妤玉隕,朱華妃瘋癲,她們兩人都出自名門,尚且如此,**之中不知還埋著多少無名嬪妃呢。”
席充儀顫道:“娘娘為什麼要對臣妾說這些?”
梳蟬笑道:“你也進宮一年多了,本宮也記得你第一次來拜見本宮的時候,是一身藕色衣裙,是本宮最喜歡的顏色,”梳蟬的手慢慢撫過席充儀的手,“那個時候,你小心翼翼,楚楚可憐的樣子,真叫人心疼,你和睦妃不一樣,本宮看得出她的可憐膽怯都是做戲,可你那時是真的害怕,是真的不願入宮。”
席充儀聞言微有恍惚,猶記得新入宮的那夜,獨對中然,羞怕至極,中然走到近前,席充儀幾乎哭泣出聲,中然一歎,隻與她溫柔的說了半夜的話,太過溫柔,隻讓人動心。
“所以,雖說是看在翠翹麵上,可你也該知道,翠翹也沒那麼大麵子,隻是因為你太過可憐,所以自你進宮以來,本宮從沒有難為過你,甚至很照顧你,你應該知道的吧?”
“皇後娘娘對臣妾的恩德,臣妾銘記在心。”
梳蟬笑道:“可你看看你現在,言行舉止,甚至心機之毒,你和這宮裏所有的女人都沒有區別了!”
看著席充儀的神色,梳蟬笑道:“那日太後杖斃的那個在你宮中偷竊寶物宮人,其實是你未進宮時的情郎吧?”
席充儀臉上那最後一點血色都消退幹淨,再想要抽回被梳蟬握著的手,卻驚覺梳蟬根本就沒有用力,然隻那一瞬,她卻不敢動了。
梳蟬一笑,鬆了手,席充儀隻覺不安惶恐,似乎最後一點可以抓住的希望都已消失。
“當初,你為了不被送進宮,甚至還尋過短見,席鹹將你關在丞相府,隻對人說你生了病,最後用你情郎的性命威脅,你才答應進宮,怎麼才一年的時間,你竟能這樣翻臉無情了?你知道這深宮大內,那人是擔著怎樣的風險和決心來見你這一麵的?你怎麼能忍心殺了他?”
“我沒有!”
席充儀當即喊道,卻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梳蟬看著她依然天真秀氣的臉,冷淡笑道:“你看你怕什麼,即使你一時心軟沒有動手,太後不也替你動手做幹淨了嗎?”
“娘娘——”
“你聞。”
“娘娘叫臣妾聞什麼?”
“桂花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