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第六闕 又見國亂(一)(1 / 3)

屋內擺設甚少,皆是竹木器具床榻,幹澀的竹木,無紋無飾,清簡到極處,而屋中竹木桌上卻有一個青錦薰籠,暖氣翕然,淡淡散著青煙。

而梁上竟懸一幅輕紗,相隔兩間,黯淡燈燭之下,隱約可見一人坐在紗帳後,身形消瘦,不時輕咳。

兩人在這屋中稍久,慣了那濃重藥氣,竟能漸漸分辨出一種草藥香,男子忽然對女子輕聲笑道:“這是辟寒香吧?不愧是你選出來的,那丫頭還真有手段。”

“兩位千裏而來,按理至少也該奉上清茶,之時本王纏綿久病,平日飲的茶都摻了草藥,除此這王府中竟再找不出稍像樣子的茶可以待客,還請兩位海涵。”

女子聞言笑道:“堂堂戚國王爺,竟無茶可待客?”

“定州地偏物陋,叫娘娘見笑了。”

“定州雖是偏僻,可本宮卻聽聞戚國皇上極看重手足之情,對王爺十分眷顧,一應貴重珍稀之物,但凡能用得上的,從來不吝惜千裏送往各地王爺府上,怎麼單隻定州璋王府這樣清寒?”

璋王輕咳數聲,笑道:“定州地遠,君王更遠,君恩又能有多近?何況自帝台至定州這一路開了多少口等著貪吞?皇上雖然眷顧,終究施舍下來能到璋王府的又能有多少?更何況,施舍來的即使得了,如何能合心意?”

璋王說罷又是一陣輕咳,聲音雖輕,氣息卻極重,可見胸肺壓抑苦痛之重。

男子聞言嗤笑道:“雖厭倦了施舍,生了奪取之誌,欲效仿石敬瑭,然而——”男子說著轉向女子,“縱使出手相助,縱使最後事成,這病夫——可有命坐天下?”

女子聞言也是失笑,道:“絕不會享天壽,萬般苦楚受盡,終於還是命絕。”

這般無禮言行,坐於紗帳後的璋王默然無動於衷,然守在門前的侍從聞言卻是大怒,便要出手,隻被璋王一聲喝止。

璋王長年久病,咳疾積重,心肺俱損,便是尋常言語也甚費力氣,莫說如此厲聲呼喝,因此這一聲後璋王隻咳個不止,沙啞慘烈。

兩人見了都是不語,璋王一笑,心上一橫,指下用力,頓時滿室琴音鏗鏘。

這琴聲風卷雲湧,猶如雪崩之瞬,冰寒壓頂。

男子竟覺一種震懾,不為琴音之勢,而是琴音中那一種陰狠。

沉壓在心,都幾欲裂,琴音終於止息。

男子沉聲道:“一月之後,契丹自會部署周詳,還望王爺保重!”

璋王忍住竭力咳聲,笑道:“這個自然,未登九鼎,本王又怎甘心就死!”

然而當兩人終於離開,璋王也終於忍不住竟一口血噴在琴上。

兩人離了王府,策馬整夜,一直到了定州城外的西江邊,秋日江水澄清如海,河岸千裏楓葉,倒映於江水之中,一直綿延到天邊朝霞,無盡的流光血影。

女子道:“我們如今得了燕雲十六州,可每次掠回來的那些布帛金銀算得什麼?燕雲十六州就是我們入住中原的基石,你看這江山如畫,真的是葉梳蟬真的能比的了的嗎?”

男子聞言看著這錦繡河山,目色似因沉醉而溫柔,唇邊之笑卻因無情而狠絕。

“自然比不了,雖說江山如錦繡,然而真正的江山,又豈是錦繡可比?”

兩人河邊一直看到薄暮,青霞落滿絳河,策馬奔馳,回首隻見秋深水如天。

九月深秋,木隨霜落。

中然下朝之後,見葉落秋涼,感念心誠與林朝戍守苦寒邊塞,下旨著人為心誠與林朝送去阿魏黃芪等名貴之藥,以慰將心。

梳蟬聽了宮人回報,隻是一笑,中然再來時,梳蟬向中然拜笑道:“臣妾代二哥謝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