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草地變成金色,野花露出蒼白的花瓣,跑馬山上已經有了初雪,劉願庵開始想念成都了。
溜完馬,劉願庵騎在馬上,沒有打馬奔跑,而是慢慢回走,一群衣衫爛縷的農奴正在收割青稞,而狐假虎威的家丁則拿著鞭子四處巡查。
一個女奴傴僂著身子,背著沉重的水桶走過來,她穿的是一件破皮袍,腰束一根爛皮繩,赤著雙腳,腳上沾滿了泥土和沙石,滿臉灰塵,頭發象一團亂草。
他累極了,將水桶從背上放下,大口地喘息著。路的另一邊是一大片玉米地,金黃的玉米棒子閃著誘人的顏色,她警覺地東張西望,然後爬進玉米地,扯下一苞玉米,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家丁發現了,把女奴抓住,拖到路上揮鞭就打,女奴被打得在路上亂滾,並發出陣陣慘叫。
劉願庵怒火衝天,打馬衝上去,一把奪過家丁的鞭子,“住手!你要把她打死了,老子叫你賠命”!
家丁聽不懂漢語,但他認出了劉願庵騎的是軍馬,而這漢人眼裏迸出的怒火震住了他,他不敢造次,灰溜溜的跑了。
女奴顧不上擦額上的血,跪在路上發抖,劉願庵把口袋裏的一串錢放她的麵前,他深感自己對罪惡的無能為力,重重地歎息一聲,翻身上馬離去。
夜深了,劉願庵睡不著,睜大眼睛,太悶了,又從床上起來,披上棉衣,來到二樓平台。
月牙兒高掛半空,人們都說月亮是最善良最好心的姑娘。誰有什麼憂傷和不幸,她總是憐憫地注視著你。
可是,家丁鞭打女奴,女奴被打得遍體傷痕的的情景,還有奴隸在水中掙紮,馬前奴跪在泥濘的地上,傷口處的血染紅了地麵……這些觸目驚心的場麵一一浮現在劉願庵的眼前,該怎樣拯救他們呢?
他回到屋裏,點燃蠟燭,翻開鄒容的《革命軍》,認真閱讀起來。“革命!革命!得之則生,不得則死,毋退步,毋中立,毋徘徊……”鄒蓉的呼喊,猶如龍泉劍的出鞘之鳴響,劉願庵感奮地揮了揮拳頭。
片刻功夫,劉次侯推門而入。
“願庵,成都出大事了!”劉次侯氣喘籲籲地說。
“什麼事?”劉願庵站了起來。
劉次侯端起茶杯一飲而盡,他擦擦嘴說:“趙爾豐九月七日將立憲派首要人物蒲殿俊、羅倫、鄧孝可和張瀾等人逮捕。說什麼‘隻拿首要,不問平民’,但老百姓不服,成千的民眾奔向總督衙門請願,要求釋放他們,趙爾豐下令開槍,聽說死了三十多人,而傷者無數。”
“唉呀!這麼重大的事情,今天才知道,這裏簡直太偏遠,太閉塞了!”劉願庵著急起來,“不曉得我們同學遭了沒有?”
劉次侯拿出一個竹片,“這是郵差悄悄給我的,說是在樂山檢到此物,稱之為‘水電報’”。
劉願庵接過竹片,湊近燈光,隻見上麵寫著:“趙爾豐先捕蒲、羅,後剿四川,各地同誌速起自救自保!”劉願庵望著父親,“那如何是好?”
“過兩天,我這裏的事體就辦完了,我們即刻趕回成都,如今兵荒馬亂的,也不知孝祜在幹什麼,你的弟弟平日話不多,可心裏的鬼點子不少。”
“放心吧!他不會幹傻事,大不了趁此時機玩過痛快。”
“哦!我有些上好茶葉,明天給珠瑪的父親送去,感謝一下別人送藥的情意。”
劉願庵點點頭,“謹遵父命。”
秋深了,一眼望去,道路兩邊全是光禿禿的麥地,騎馬路過,成群的灰雀從地麵騰空而起,然後又紛紛落在青裸地裏。
劉願庵打馬越過草原,遠方淡淡現出塔公寺金色的殿宇。
這時,一種惘悵的感覺向他襲來,引起內心無限的愁緒。
劉願庵縱馬來到莊園,管家認識他,恭敬的請他進了客廳。
管家:“老爺和珠瑪小姐去了丹巴,估計過幾天才能回來,沒有想到先生今日造訪。”
侍女用盤子端上奶茶,放在劉願庵麵前。
“太不湊巧了,我過兩天就要回成都,這些茶葉是家父送給多吉羅布先生的,是名山縣最好的茶。”
管家躬身致謝。
劉願庵看見桌子上的文房四寶,“這樣吧,我給你們老爺留封信。”隨即取下毛筆,簡單地寫了一封信,結尾是:“滴水之恩,將湧泉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