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晨,雪仍在下,同學們照例開始聚餐。這時他才意識到昨天從家裏跑出來,沒帶飯菜。在他的怨氣再次從中升起的時候,他突然看見宿舍的門口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是——父親。他愣一分鍾,慌忙迎了出來。
父親戴著狗皮帽子,穿著空心棉襖,露出臘黃的脖子;父親的腰間纏著一條黑色的圍巾,腳上穿著的大頭棉鞋已經濕透了,“哧哧”地冒熱汽;父親袖著手,手腕上莫名其妙地係著一個繩頭,肩膀上挎著一個包袱。他知道那是給他帶的一周的煎餅。
望著眉毛胡子被雪染白了的父親,他的心疼了起來。凍得麵容僵硬的父親咧嘴笑了笑:我給你帶飯來了,還有呐,還有你想吃的炒雞……父親揚了揚手腕,大驚失色道:天呐!那個盛雞的罐子呢?我在手腕上係得很牢靠啊!早知道這樣,我用手捧著來不就行了嗎?咳!
看著尷尬的父親在不住地自責,他的眼淚啪達啪達地掉了下來。他心裏清楚,30裏的雪地父親是一步步走來的,為了讓他吃上熱的炒雞,所以把雞盛在罐子裏。天這麼冷,每天起早貪黑幹活地父親,雙手早就凍裂了,為了給手增加一點溫暖,所以他把罐子係到了手腕上,一路袖著手走來的。他幾乎可以斷定這個辦法也是細心的母親想出來的。
父親看到他臉上掛著淚水,越發慌了手腳:我沒有騙你,那隻雞,我真得殺了,真得做了炒雞……真的!真的……
他喊了一聲“爸”,就撲倒在父親的懷裏。他告訴父親,他以後再也不想吃什麼炒雞了……
從此,他再也沒和同學們聚餐過,他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學習上。由於他學習努力,加上天資聰穎,中學畢業後他考上了名牌大學。大學畢業後他在城市擁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很快他就結了婚,有了一個女兒。妻子溫柔賢慧,女兒乖巧可愛。他陷入了溫柔鄉裏,幾乎忘記了他的鄉村和鄉村裏的父母。
有一年秋末冬初,他們全家到鄰市一個風景區去爬山。由於突降大雪,氣溫驟降,讓他們一家三口措手不及。他把毛衣脫給了女兒,把身上的風衣給了妻子。一路匆匆向家趕。由於手涼,他把雙手袖在西服袖子裏。女兒學著妻子的腔調笑他“老土”。
那一刻,他心中一驚。突然想起了雪天裏給自己送炒雞的父親。他眼含淚水,真誠的回答女兒道:袖手是我跟我的父親學來的,這是一種風度,一種父親才有的風度!
回到家後,安頓好妻女。不顧外麵的鵝毛大雪,他向自己的故鄉趕去。他給父親帶去了一副棉手套,還有自己親自動手做的一保溫桶炒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