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圓子的笑容收了起來,垂下了頭,不敢直視。
即使是向來膽大包天的他,在少年發怒時也不也多撓虎須。天空不知什麼時候暗了下來,刮起了風,似乎,暴風雨就要來了。
驛站前,翠縷悶悶不樂地眺望著遠方。
她剛才跟丈夫郭安小吵了一架,於是跑了出來。郭安說讓她跟翠屏姐學著一點兒,說都是她不曉得跟小姐開口,所以,現在管事的差兒才落到了章平的手上。而他卻隻能做個趕車的馬夫。說她不爭氣,她和翠屏以前都是深得小姐歡心的貼身丫頭,為什麼翠屏的丈夫就可以做管事的活計,他就隻能趕車呢?讓她以後也在小姐麵前多提點一些,他們這回跟小姐去了京城恐怕就不會回桂州了,郭安聽他當門房的爹說,老爺好像再過兩三年也會調回京裏,因此,沒有什麼大事的,應該就會讓小姐在京城呆著,等回了京再接回家。那麼,這兩年他們過得怎麼樣可都全看小姐的意思了。郭安可不想這兩年都隻做個小姐出門時趕馬車的。
翠縷不是不曉得郭安的意思,她也曾經想過,可是,一看到小姐,她就開不了口。這樣,感覺好像是用和小姐這麼多年的情份來交換丈夫的前程似的。雖然她是奴婢,可是,陪了姑娘那麼多年,她自小父母去得早,幸好老爺、夫人都是好人,憐她一人孤苦,讓她在小姐身邊服侍,這才沒有被人欺負了去。雖然名義上是小姐,可是,在她的心目中,小姐並不僅僅隻是小姐而已,是恩人,也是半個親人。
雖然,翠縷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不配當小姐的親人的,她隻是奴才而已。但是,在心底的深處,翠縷是暗暗地這麼想的。即使小姐隻是當她是丫頭而已,可是,她想起了小姐,就好像有了主心骨,有了依靠。而如今,丈夫卻讓自己拿和小姐的情份來換取好的差事,小姐會怎麼看自己?會不會以後就真的隻是當她是個奴婢了?
翠縷覺得很難過。隻是,她卻沒有辦法將這番心事說給丈夫聽,說了也隻會被笑話她癡心妄想吧,奴才就是奴才,想著主子會把他們當親人看,別作白日夢了。
翠縷直直地看著前方,用這樣的動作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一個小胖子悄悄地接近了她,掂起腳,拚命地伸長了手,總算是拉住了翠縷的手,臉上就綻出了燦爛的笑容。他用力地將翠縷往驛站裏拖。
“娘,陪我玩,陪我玩。”
翠縷低頭一看是兒子胖墩,趕緊將他抱了起來,嘴裏責備著。
“不是告訴你不要一個人亂跑了嗎?”
胖墩一歲的時候,被婆婆抱著出去,婆婆將他放在一邊,拿荷包付錢,結果回頭就不見了他了,嚇出一身冷汗。幸好那拐子帶著他還沒有走遠,婆婆性格彪悍,腿腳利索,竟然硬是追了幾條街將胖墩給帶回了。不過,從此之後,家裏人卻留下了心理陰影,對胖墩看得極嚴,更是嚴加叮囑,沒有大人陪伴的時候,絕對不許亂跑的。
“我看到娘了,才跑出來的。”
胖墩不滿地嘟起了嘴,他才不是那種笨小孩呢。
翠縷看著兒子一副了不起的樣子,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的確,兒子自小就比一般小孩顯得聰明,記憶力也好,七個月就會走了,八個月就會叫爹、娘了,現在三歲還不到,話就說得很順溜了,別人瞧了都嘖嘖稱奇,唯獨讓翠樓擔心的就是他這體重,也沒有吃什麼特別好的東西,才三歲,就有五六歲的孩子那般重了。當時婆婆說讓她請小姐給兒子取個好聽的小名,結果,小姐思都不思索地就叫胖墩子。婆婆也不想想,小姐生性懶惰,最不愛思考,給貼身丫頭取名字都叫小紅、小綠,讓她取名字,能取得出什麼好名字來?翠縷準備再磨小姐兩天,不讓她偷懶,讓她取個正經的好名字來。不過,婆婆聽了反而高興,說小姐就是小姐,連名字也取得好。孩子就是要賤養,不能取得太嬌貴,這名字叫著也順口,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翠縷暗地裏想,也就是小姐給取的名婆婆才這樣說,若是別人,給取了這個名字,婆婆隻怕早就跳腳大罵了。說來也怪,婆婆向來脾氣爆,極難跟人相處,就是老爺夫人背地裏也沒有少抱怨過,什麼下雨天還要折騰什麼賞雨啊,累得她這種天還在廚房裏忙活。可是,唯獨對小姐,卻是寬容得很,提起來就滿臉都是笑,不曾說過一個不好的字。而因為自己在小姐的身邊服侍過,更是待她不同,從不曾像別家的婆婆那樣擺架子。自己連成親了也受小姐的照顧呢,又怎麼能給小姐添麻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