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論語》有言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與朋友相處不必強求事事一致,重要的是做到取長補短。友誼的維護並不需要華麗的外衣,卻需要一顆真誠友善的心。
當被朋友傷害時,要把它寫在沙灘上,風雨會很容易地抹去它;如果得到朋友的幫助,要把它刻在內心深處,它會永久地駐紮在那裏。朋友的傷害往往是無心的,幫助卻是真心的,忘記那些無心的傷害,銘記那些真心的幫助,友誼便可天長地久。
1.朋友沒有絕對的
王蒙
王蒙,1934年生於北京,祖籍河北。當代著名作家,曾任國家文化部部長。1955年發表弟一篇小說《小豆兒》。出版小說集、評論集等多種,其中《最寶貴的》、《悠悠寸草心》、《春之聲》、《蝴蝶》、《相見時難》等先後獲全國優秀短、中篇小說獎。曾獲得意大利蒙德羅文學獎和日本創作學會的“和平文化獎”等。
一些自命不凡的人,自命偉大或自命清高的人,交友也很難。他們心比天高,對別人非常嚴酷,有一種以我畫線的味道。
我卻認為對於知己不必要求得那麼苛刻,非得莫逆、默契、心相印心重疊不可。人與人不可能是完全一致的,朋友之間沒有永遠的與絕對的相互保持一致的義務;永遠的與絕對的一致,夫妻父子之間也難於做到;而且各人的處境不同,不可能事事一致。其實保持一致雲雲,已經包含了不盡一致的意思,絕對的一致,是用不著費力保持的。比如有一些自己可以不予理睬的惡人,但是自己的朋友恰恰在此人的手下供職,就不能與你采取同樣的置若罔聞的態度。你的朋友也許還要虛與委蛇,你的朋友不敢得罪你心目中的極不好的家夥。你怎麼辦?因而與你的朋友斷交嗎(那隻能證明你是一個法西斯主義者)?還是抱一個諒解的態度呢?世上有許多事,心中有數是可以的,錙銖必較卻是不可取的。那種一句話不投機就割席絕交的故事總是令我難以接受。
對於一個人一件事一個觀點的看法與做法,也許你的某個朋友與你不一致,但是還有別的大量的人大量的事大量的觀點呢,也許在更廣闊的領域你們有著合作至少是交流的可能,為什麼要采取一種極端的態度,把自己的圈子搞得愈來愈小呢?再說那種要求別人是朋友就得永遠忠於自己,隻能從一而終的做法,是不是暴露了某些黑手黨的習氣,而太缺乏現代的民主的理性的客觀的與容忍的人生態度了呢?
再想一想,你的朋友都是忠於你的人,那是朋友還是你經營的小集團呢?你的朋友都是永遠同意你、讚成你、歌頌你、緊跟你的人,你在他們中間聽到的隻有是是是、好好好、對對對,英明啊正確呀太棒啦妙極啦的一套,你什麼時候能聽到逆耳的忠言,能聽到不愉快的真實,能得知自己的失誤與外界對自己的不良反應,能得到全麵的與客觀的信息反饋呢?那不是自己把自己封閉起來了嗎?世上最可笑複可悲的莫過於拚湊一個小圈子,關起門來互相吹捧、同仇敵愾、訴苦喊冤、捶胸頓足,直到哭哭啼啼地自封偉大正確的鬧劇了。這樣的人自己被自己鬧昏了頭,弄假成真,真以為自己是真理的化身正確地代表曆史的中流砥柱了,這不跟吃錯了藥一樣難辦嗎?
還有,你能百分之百地保證你的一切選擇都是最最正確而且是千年不變的嗎?如果你的對某人某事某理論某學派的態度與處置並非足金成色,如果你的對待本身就留下了可爭議之處,如果你很正確很偉大但是隨著時間的逝去情勢的變化你的做法不無需要調整出新之處,就是說你也像眾人一樣有需要與時俱進之處,那麼那些與你在此人此事此觀點上不甚一致的朋友,不正是你的最合適的幫手嗎?相反,如果你一上來就把事做絕把話說絕把與自己意見或做法不盡一致的人“滅絕”,你將使自己處於何等困難的境地!
友誼不是絕對的,友誼不承擔法律義務也不受法律保護,真正的友誼不需要也不喜歡指天發誓、結拜金蘭,更不需要推出一個首領,大家為他賣命,更可厭的是搞那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利益共同體。那是黑社會的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把戲。有些人就是喜歡搞這一套,所謂要有自己的人,結果呢成也圈子敗也圈子,“自己人”不斷地向你伸手要好處,你變得名譽掃地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最後變成過街老鼠臭名昭著,你還覺得冤枉呢,你說可笑不可笑!“君子之交淡如水”,古人的這一總結很有深刻意義。我的外祖母不識字,不知所據何來,她每逢講到“淡如水”時還要補充一句“小人之交甜如蜜”。
2.朋友之道
李國文
李國文,1930年生於上海,祖籍江蘇鹽城。當代著名作家。著有長篇小說《花園街五號》,短篇小說集《第一杯苦酒》、《危樓紀事》、《沒意思的故事》等。長篇小說《冬天裏的春天》獲首屆茅盾文學獎,《大雅村言》獲第二屆魯迅文學獎,《危樓紀事之一》獲全國第四屆優秀短篇小說獎。
有一次我去看望一位名流,事先電話裏約好,到得他家,門上有張告示,把我嚇了一跳。上寫“寫作時間來訪,無異謀財害命”,這當然是老先生的幽默,不過罪名夠大的,便轉身走開,以後有機會見麵時再說。隨後,他追來電話,問怎麼不見我的人影?我跟他開玩笑,我不想為此而吃官司而蹲班房。他明白了,向我解釋,那是對一些不請自來,屁股很沉,一坐不走者而設置的免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