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水清掃了眼明水閣,又看了眼眾人,對著院子外的明管家招招手,“明管家,處理幹淨,對於叛徒,小姐我…。”明水清語調一轉,看向衛陽,“手不容情。”
四字落,輕如風,卻重如針。
衛陽,你我之間的博弈,正式開始。
黑夜降臨,今夜無月。
明王府的客院裏,衛陽看著無邊天幕,聽窗外寥寥風聲,抬手,在空中一劃,“殺。”
“是。”其身後,自有人領命,瞬間明王府裏穿梭著條條黑影。
白日裏一場場鬧劇而已,雖說最後死了一個棋子,可是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不管你明王府如何暗裏不同,明水清又如何不一般,今夜…終歸…。
區區華夏鬼魂,皇上還未到得如此重視的地步,不過是如此好一個契機,讓皇上可以順手處理……
衛陽再度推開門,走了出去,再度看了眼明王府,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明王府,今夜必將消失,如果那個傳聞的聖音在,那隻好,一起葬送。
明水閣裏明水清此刻站在窗戶旁,看著那些天邊散開的,然後又落下的,又散開的,又落下的條條黑影,麵色冷穆。
“我以為你走了。”春風微涼,明水清偏過頭看著一旁與她並肩而站的軒轅策,“起風了,你要不要避一避。”
“你希望我避嗎?”軒轅策聲音突然低了低,依然高潔冷清,卻讓人聽出不一樣的情緒。
明水清不去看軒轅微那雙定定鎖住她也隻有她的眼眸,偏開頭,“這是我的事,我自己…。唔……”
明水清落未落,唇便被人封住,突如其來的壓迫,突如其來的清涼潔蓮之香直接傾襲她的五官。
讓一向冷靜如她,嬉笑如她,不羈如她,也失了神,這是……
直到唇上傳來軟軟癢癢的廝磨,才讓明水清回了一點神智,一回神智,還未有所動作,軒轅策卻已退開。
“我說過我不會愛上你。”軒轅策雙手緊緊捧著她的臉,眸光專情,而字字堅定,“我的愛不會成為負擔,所以…。”軒轅策突然抱緊明水清,將頭擱在她細小的肩窩之上,氣息繾綣而迷戀,聲音低柔又深情,“我放你飛,但允許你回。”話落,身形一閃,那個高潔的一向淡定從緩的身影,明水清第一次看到了一絲落慌而逃的感覺。
他是在,害羞?明水清茫然半響,方才回過神,抬頭摸向上自己的唇,又措摸摸自己的肩窩,靠,我是被吃了豆腐,還沒反應過來?
隻是,軒轅策的話終是讓明水清麵色多了一絲異樣,愛,不會成為枷鎖,他知她想要什麼,從頭到尾,他跟著,隨著,卻隻是遠遠看著,在她需要時,輕輕幫著,這樣的人……
不過,很快,這些不明的讓人心生萌亂的情緒便被明水清給扔在了腦後,華夏出現在她的身後,後上還擰著一具黑衣屍體,“一切都準備好了。”
“好戲開場,我們也要好好配合才行。”明水清回眸對著華夏一笑,下一刻,身形一飄,直接飄出明王府。
飄過雲州最大的青樓之時,明水清自一戶窗外飄過,匆匆一瞥裏麵交疊而重的身影與聲聲壓抑的粗喘,眉間,冷如雪。
明水落,該來的,總歸來,你一生機關算盡,可有想過,有一日你自己的下場,你在哭時,可曾關注過,你曾經同父異母的姐姐明水清心中鏗鏘不變的熱血,這世上因果之事,你總也要曉得,你給她一倍,我還你十倍,百倍,千倍,她受心之痛,受神之痛,我讓你從頭到腳痛,痛,痛。
一路快影如飛,明水清落足樹林,看著前方身影,腰間一拔,一劍頓時如排山倒海般,直逼得兩旁樹枝草徑都徑自摧根斷葉,直向那人背影刺去。
“哧。”劍身入肉的聲音,隻是那人躲得快,隻是橫切了一塊皮肉帶著一截衣襯落在一旁荊棘裏。
“我以為我們的衛將軍會站在雲州最高點觀看一場血霧殺戮,沒曾想躲在此地,果然還是夜路走多了,怕撞到鬼?”明水清執劍冷笑。
衛陽撫著受痛切肉的背,眸光陰冷的看著明水清,“明王府大小姐果然不簡單,沒有死在我布下的天羅地網下,倒是出現在此。”
“是啊,衛將軍怎麼不想想,自己又能不能走得出這片森林,還能不能回到榮耀的鎮國將軍府呢?嗯?”明水清話聲落,衛陽身子便一晃,一晃便跌坐在地上,他麵色立馬大變,“你…。”
“這一劍不過是開頭小菜,十多年前,我為前命而來,如今,我為複仇而來,衛將軍,衛陽……”明水清突然走進衛陽,低下頭,聲音輕輕響在衛陽的耳邊,“我的好哥哥。”
我的好哥哥?
“你……”衛陽突然如遭雷擊,瞬間抬頭看向明水清,眸中的不可置信如此明顯不加任何掩飾的傳達給明水清。
明水清看著衛陽的眼神,突然莞而一笑,“你殺我之時,怎麼就沒想著把麵具揭開呢…。”
“不可能。”衛陽麵色傾刻冷峻,死盯著明水清,“她死了,衛雪霜死了,我永遠記得她死之前發出的痛苦哀嚎,就算她一直戴著麵具,我也不可能弄錯。”
“痛苦哀嚎…。嗬嗬…。”明水清突然冷笑,下一瞬,一把鉗住衛陽的下巴,“你懂什麼叫痛苦哀嚎。”
衛陽身為一代將領,在衛雪霜死之前也是軍中校領,何曾受如此等侮辱,想要偏開頭,沒曾想明水清的力氣比他還大,讓他動彈不得,雙手此刻又被體內突然亂蹤的真氣給弄得不能動彈…。
明水清看著衛陽麵上一副懊惱,後悔,不可思議,等等一切交雜的情緒,突然綻顏一笑,這一笑,似驚破了雲月,春寒料峭的霧氣也似都拔散了開,更甚至於,嘴角,帶著一味嘲弄。
“原來你竟然沒死。”衛陽突然一聲大笑,大笑之際,忽然退開明水清,卻猛然一口鮮血吐出,下一瞬,身姿還來不及動,便被明水清一拳擊中胸膛,跌坐在地。
“我的好哥哥,你一慣不是喜歡這般故弄懸虛,總是將自己置於至死境地,讓人掉以輕心,再反水給人致命一擊,我想說…。”我字開始,明水清突然又是旋空一翻,趁衛陽不備之際,一腳踢向其肚腹,“也不怕故技重施,別人不配合。”衛陽自然也不是軟腳蝦,肚腹之處,猛的用力一彈,內力突然變得渾厚,明水清在空中冷笑一聲,劍光一出,唰唰層層粉沫徑自落灑向衛陽的眼睛,突然其來的視線遮掩,縱然久經長戰的高手都吃力不住,更惶論衛陽本就中了明水清一劍,體內又異樣不斷,雖沒有內力全失,但是情況卻不見得好,更沒想到明水清這般厲害而毫不猶豫,他白日裏見著明水清出手,就懷疑她,所以才故意讓明水清找到,隻是想將計就計,可是,顯然的…。
衛陽閉著眼睛,突然抬手一揮,“不留活口。”
隻是他四個字落,四周卻沒有如他預想中那般傳來刀劍相擊與氣息交錯的聲音,衛陽心神一緊,瞬間腳步一旋,憑著感覺往後左方向一退,直接靠在一樹旁,眼睛傳來的灼熱痛感如此清晰,清晰到讓他心裏發寒,因為…。
“哥哥,這感覺有沒有很熟悉?”明水清看著衛陽落魄而謹慎的靠在樹幹上,這才又上前一步,“是不是很吃驚,明明是你使計想讓我露出馬腳,今夜再將我斬殺於此,為何,到得現在,一切都脫離了你的計劃?”明水清每說一句又再上前一步,“哦,我忘了告訴你,你的得力手下霍雲如今正在雲州最大的一所青樓裏,抱著原本對你一片愛慕之心,為此甘願為你做任何事,甘願背主殺友的明水落……。”明水清說到此,突然手一招,刀光一劍,一劍直接架上了衛陽的脖頸,“再有啊,你此次帶來的得力護衛,也早就被…。”
“衛雪霜,你竟然,你敢……”衛陽咬著牙痛苦的道,不是因為明水清口中所說之事痛苦,而是眼眸中所受的灼熱讓他痛苦。
“你放心吧,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法子,妹妹我一定要用得比你好,既然你們都給我安了為國殞身的好名頭,那我又怎麼能虧待了你。”明水清話落,突然拿出一把精致細小的匕首,冰冷的光打在衛陽臉上,衛陽眼睛閉著,感覺更加鮮明,隻覺得無上寒意正自腳底躥上頭頂。
“你已經死了,如今,我才是衛將軍,這般多年來,你憑女子之身立下汗馬功勞,可是,功高震主,就算你平了身分,又能如何,還是會…。”
“你說,皇上如此重用你,若是得知,他的皇妃之所以能逃出宮,是有你在背後使力,更或是,你與皇妃間存有私情會怎麼想呢。”明水清不理會衛陽的話冷冷打斷。
“衛雪霜,你瘋了。”衛陽渾身氣得顫抖,想用內力,才突然發現,渾身也這一傾刻間僵硬了,似乎除了嘴,他的四腳都不能動彈了。
明水清看著衛陽的動作,看著這個一向心高氣傲,暗心蠱惑的同出一父的哥哥,突然冷笑,“是啊,我是瘋了,數月前,冰雪寒地,冬風凜凜,那個纖細的女子代我…。”明水清語聲輕柔,卻聲聲似魔,“代我,萬箭穿心。”
衛陽心神凝起,不止萬箭窗心,他當時為了以防萬一,更讓人灑鋪天大網,前後夾擊,廢她武功,穿透琵琶骨,劍劍至死斷氣,最終,丟至雪山涯下…。
如今細想來,衛陽不覺渾身冒汗,自己使了那麼力氣才折了這個北國之寶,鎮軍將軍府的抵柱,皇上的臥榻之憂,而如今,那個已該死的人就出現在眼前…。
“我從沒想過殺你,高門將府裏,你是靜若處子的好哥哥,縱然你心計了得,我也沒曾想過,有一日,你會對我下如此殺手…。”明水清每說一個字,渾身氣勁散發出來,直壓得衛陽氣息紊亂不由低沉問道,“你到底對我下了什麼手段…。”
明水清卻並不理會衛陽的話,繼續道,“天地以萬物為芻狗,皇權以我為犧牲,鎮軍將軍府以我為開山盾牌,馬革裹屍我身先嚐,由你們換得利益…。”明水清突然又是一笑,一笑,手中劍往下一沉,瞬間,衛陽在感受到痛之時,粘綢的血液讓他覺得自己的靈魂深處都在被得力壓灌。
“你…你不過一介女子,樹大如風,難道你不知道,皇上不允許,父親自然不允許,整個鎮軍將軍府的都不會允許。”然而,衛陽話落,便發生了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瞬間讓他羞紅之事。
隻因為…。
明水清看著順著衛陽的下身流至袍角的液體,眸中滿是鄙夷,“我們高貴的,傲嬌的衛將軍,鎮軍將軍府的大公子,皇上的新一任寵臣,這是…嗬嗬…”在衛陽越來越沉暗而怒到極致,卻不可發泄之時,明水清重重的毫不留情的落下兩個字,“失禁。”
“衛雪霜,你如此待我,不怕父親斬殺於你。”衛陽的語氣已經不再似之前那麼輕鬆。
“是啊,我如此待你,鎮軍將軍府會斬殺於我,那你當初如此待我,為何沒有人來斬殺你,還讓你步步高位,一榮升天,嗯?”明水清終於拿開劍,回頭對著一旁靜靜出現的華夏淡淡道,“華夏,衛老將軍,最注重什麼?”
華夏睨了眼此刻虛弱而落魄的衛陽,語言淺淡而篤定,“其一,名聲,其二,長子衛陽。”
“那你說我若是把這兩樣東西都毀了,會如何?”
華夏上前一步,“可以試試。”
“不知道,過幾日,若是衛老將軍看到自己的愛子屈身委憐在別的男子身下會…。”
“衛雪霜你不能如此待我,我是你哥哥,我讓你做將軍…。你放了我。”衛陽突然語急而亂,渾身不知中了什麼毒,早已亂了他心智,而今明水清的話,更是如雪上加霜,他這一生心高氣傲,樣樣出彩,卻於任何事前都輸於自己妹妹,更是讓她成了萬眾矚目,從此,京都裏任何在提起他時,隻會說,他是衛雪霜的妹妹,而不會有人說他是鎮國將軍府的抵柱,長子衛陽。
父親壓力,皇上壓力,母親壓力,讓他爭,他奪,最終,他布下層層網,埋下層層計,取得她之命,以身代之。
父親滿身榮耀,為他之光,以衛雪霜換鎮國將軍府世世代代榮華高位,誰不想,誰不願。
可是,千算萬算…。
“我用碧血玉如意保她遺體不腐,對著她的遺體發誓,她若是萬箭穿心,他日,我必將百萬倍討回,定覆那人筋骨分離,挫骨揚灰。”明水清的聲音突然溫柔若水,卻冰得滲人,輕吐之息,卻宛若蒼穹壓頂,壓得衛陽終覺絕望襲來。
這個妹妹不會放過他,他知道,同樣的,他更不會放過鎮國將軍府,更不會放過那高位翻雲弄雨之人。
遠遠的,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上,黑夜的光攜著一片微光落在一人身上,白袍在風中獵獵起舞,卻卷不走他堅沉的腳步,軒轅策看著那濃鬱安和的樹林,眸光平靜而溫柔。
沒人比他更清楚,那平靜的森林裏此刻正上演著無限殺機,沉栽著一個女子生活下去的信念。
他這就這般看著她,隔著朦朧樹影,伸手去觸及那早在他心中輪廓分明的身影。
“主子,八皇子已經回國了,傳來消息說,去往北國京都的迎親隊伍,自會在一夜間消失,讓你不必理會,還有…。”來人同樣身著白衣,隻是再如何清俊,卻比擬不了軒轅策那不作而貴的高潔風華。
那人見軒轅策沒有問話,終是繼續道,“他說與你之約,你切莫忘記。”說下這一句話,來人心中似乎極為沉悶。
軒轅策點點頭,“這是他的風格。”
“主子,為了她,真的值得嗎?”來人終是問道,這一句話裏不帶尊敬,更似朋友間的關慰。
軒轅策聞言一笑,一笑間,輕抬手,指尖修長白皙如玉光,他的目光順著手看向那片樹林,再遠一些,看那無邊蒼穹,聲音裏自有滿足與慰歎,“這一世,能找到自己喜歡的想做的事本就難得,更何況有這般一個機會,自然更要爭取,前路漫漫,皇貴之位,權益交加,我都不想要,有她,就夠了。”
“可是主子,你說過,你不會愛上她?”
“何必要愛她,守著她,護著她,她若複仇,我助她,她若亂國,我平天下,她若收心,我陪他種菊南山,她若回眸,我定傾生生風華,舍命相陪。”
來人整個人都似怔在風中,主子從不說虛情假義與冠冕堂皇的話,遇衛雪霜之前,冷靜而孤潔,似遠離塵世的一朵孤霜花,他原以為這世間除了八皇子再無人以讓主子多說一句話,結果……
那一日,大雪中,他讓他們找了十日,而他也在那裏待了十日,那一刻的決定,便讓他明了,事後,當終於尋得蛛絲馬跡得知明王府可疑之時,主子當即來到雲州…。更為此不惜與八皇子之約,遠離西國,遠離江山皇權,遠離雍侈生活,從今,四海為家,更亦為無家可歸。
主子啊,為了一個女子,你當真這般值得。
山風靜靜,拂起草尖輕搖,細微如風亂,似也將心思收下,來人最終不再說話,陪著軒轅策在山風中靜靜看著那在黑夜中似灑了霧光的森林。
那裏,正有一場博弈與較量,而這較量與博弈,也正是主子與她的博弈與較量。
那女子看似嬉笑與不羈,卻絕不允許任何人在無她準許下插手她的事情,而所有人,猶屬主子最為忌諱。
所以,主子隻能這般看著,她死了,為她守,她活著,依然為好守。
可是,主子,你可曾發現,很多次,你自顧的幫了心,卻並未引起那女子絲毫反感,如果那女子真的不將你放於心,何苦放走那北漠左相之子,有些事情既然已經明了,又何需再等。
你為他舍天下,她又如何不能為你放恩仇?
人生觀花開花落,權與益,名與仇,有舍有得,進一步,荊棘之路遍地滿殤,退一步,也不可謂是海闊天空。
------題外話------
就結在這裏吧。妞們肯定要吐糟字數,新枝想說,新枝其實寫的字數遠不止這些,但是,最後覺得結在這裏比較完美,新枝之前說過,這一本文與下一本文會有聯係,所以,很多點都需要卡住。
明水清與軒轅策最後到底是平天下,還是歸隱山林,這就讓妞們自己想像了,比如神經病八皇子到底暗中做了什麼事,還有北漠人,還有這亂世天下,下一本文都會有寫,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因為,他們不是主角,隻是一場繁華江山的點綴。
(結局許不盡如人意,新枝卻已盡力)
新的故事,新的征程,五月歸來,願你們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