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葬禮辦完後的幾天裏,柳清揚沉浸在痛失慈父的深深悲痛之中。每天吃的很少睡的也很晚,稍微清醒後他發現院子裏的家丁不但沒少反倒比他剛回來時多了很多。二叔公和其他幾位族裏的長輩也一直沒離開山莊,母親也一直很少跟他見麵,而是大部分時間裏都躲在自己房中不肯出來。那位令人不願親近的二娘也一直沒再露麵,她的房門一直關的緊緊的,丫環們也都連續幾天沒看見。這一切引起柳清揚本能的警覺和懷疑。
父親去世後的第八天中午,山莊來了一批人,這批人分為兩夥,一夥人是二娘王氏的家人,另一夥人則是柳氏族人中與父親柳雲卿同輩的近親,柳清揚的同族叔伯們。
這兩夥人進入山莊後都默不作聲,對丫環端上來的茶水點心也一點不碰。過了一會兒,柳清揚看到母親,二娘,二叔公,及兩夥人中各自派出的代表共七人一起進入後院二樓的書房,象是要在一起商議事情。
柳清揚被母親命令回到自己房中不許出來,但這難不住自幼練武的他。、
在屋內靜靜地呆了約十分鍾以後,確認沒被盯梢。柳清揚輕輕推開二樓自己房間的後窗,向上伸手抓住飛簷一角,雙臂一用力,身體如長臂猿般輕輕落到屋頂。山莊後院的屋頂是柳清揚自幼就玩熟了的地方,哪片屋頂對應哪個房間柳清揚了如指掌。
為防止被人發現他放低身形手腳並用,沿著房脊一路串行像一隻沒有尾巴的大貓。柳清揚來到二樓書房的房頂一側,翻過防火隔牆躲在一處飛簷的後麵。為了不發出被人聽到的動靜,他沒有去翻動瓦片,而是直接伏下身體將右耳緊貼在兩片瓦之間,一動不動地爬在那裏傾聽房內的說話聲。
“我來到你們柳家做牛做馬也就認了,現下做了寡婦,又沒生個一男半女的養老送終,你們讓我這下半輩子怎麼活!不明不白嫁到你們柳家原也沒指望沾著什麼大富大貴,隻希望有個依靠能踏踏實實過上好日子。現在呢,男人死了,又沒兒女,這礦山有我一份不應該嗎?”
這聲音一聽就是那位二娘的。
“姨奶奶,‘不明不白’這四個字可不能亂講,早先訂過親是不假,可過門前你們王家對姨太太這個身份是先認了的,你父母和你本人都是當場點了頭的。我們柳家可沒做任何對不住你們王家的事兒。”這是二叔公在講話。
停頓半刻後,又聽二叔公接著說道“雲卿家的,礦山的事拖了這麼久,東洋人那邊催了很多次了,原來雲卿一直有病在身,他脾氣又強,大家也不好太催他。現在雲卿走了,你們長房的事該是你做主。雖然東洋人要買的礦都是你們房裏的山林和地,但這礦一但真的開起來,這周邊的住戶恐怕都得遷走,這些人家十戶有九戶是我們柳家的,一戶不是的也一定是柳家的親故。為了這事族裏的幾位長輩已經在一起商量了好幾回,大家考慮畢竟這山都是你們長房自有的家產,所以隻要你答應賣掉,賣得的錢族裏其他各戶隻要三成,另外東洋人也答應就遷走住戶的房和地再補些錢,這些錢族裏的其他人就不再要了,全補給你們就是了。今天我作為族裏的代表,這兩位族人作個見證,若今天能把這事定下來我們就馬上立個字據一邊一份。姨奶奶的話雖不中聽,但這想法並不過分,雖說你長房的事掄不到別人管,可雲卿不在了,孩子們還太小,我身為柳氏族長,又是你們長輩。姨奶奶即然隻要賣礦錢的一成,我看可以答應,親家請來的二位正好作個證人,今天可以把這事也一起辦了吧。雲卿家的,你看我說的這些之外你還有什麼要求嗎?”
二叔公說完這些話以後,書房裏靜了好一會兒,母親才開始說話。
“二叔公,賣山給東洋人開礦這件事一年半以前雲卿身體還沒這麼差的時候就跟您和族裏其他人解釋過不賣的原因,他說過這山裏的礦產是極為稀缺的重要戰略物資,不是普通的鐵礦,一但被東洋人大量得到對我們大明將是極為不利的事。”
“雲卿家的,國家大事我們不懂也不想多說,如果朝廷不願賣礦,就不會讓東洋人來買,雲卿說的話即便有理,但現在他已經不在了,這些山和地是柳家的財產,現在拿出來為自家人能換來巨大的好處,這是理所當然的好事情,你一再阻攔不知是何居心!”二叔公有點急了,顯然是怕被扣上見利忘義的帽子,語氣中明顯有些不高興。
“這山和地的確都是柳家的,即然二叔公和族裏的其他人都認為應該賣,我也不敢非攔著不可,這事請容我再好好考慮一下,等過了雲卿七七四十九天的祭日,我一定給大家個準信。這麼做,二叔公您看這樣行嗎?”聽到母親的話似乎有些鬆動,書房裏的其他人似乎也都跟著鬆了。
“即然大太太話已經說到這份,那就隻有等幾天再說了。但此事是我們柳氏家族的大事,不管此事最後如何決定都請在座各位在雲卿嫂子做決定以前先不要把事情露出去,否則大家都有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