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揚跟母親要來書房鑰匙,說要將父親的書和遺物整理一下選一些可用的拿出來,剩下的裝箱放到樓下的庫房裏。母親伍氏答應了他。柳清揚獨自一人來到書房,關上書房門後在父親經常坐的虎皮椅子上坐了下來,靜靜地看著書房中他曾經熟悉的一切。這裏是他小時候最愛來的地方,這裏有大量各種文字的書籍,有豐富多樣的各種收藏,一整張的熊皮被平鋪在牆上,一副整架的鹿角連頭蓋骨一起被砍下來釘在牆上做裝飾,巨大的座鍾放置在書桌前麵,這裏有著無數他童年的故事。就是在這裏父親把自己在德國軍校學到的大量知識教給了他,從{孫子兵法}到{海權論}|,從陸軍手冊到大炮巨艦,從淝水之戰到奧斯特裏茨。難以自製的淚水在他的臉上順流而下,打濕了他的前襟。沒有了父親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家裏的一切他都幫不上忙,明明母親在受人欺負可他卻束手無策隻能在一旁幹瞪眼,他為自己什麼都做不了而深感愧對去世的父親。
他打開身後的櫃子,看到櫃子裏父親心愛的武器收藏,手槍、獵槍、連擊步槍和各類槍彈。取出兩杆獵槍和一把毛瑟手槍,拿出跨肩式獵槍彈彈袋和十個毛瑟手槍彈彈夾。還有一個暗紅色的絨布小盒子,他知道這裏麵是一枚德國陸軍總參謀部頒發的一級鐵十字勳章,得到這枚勳章的經過和父親身上的傷病有直接關係。
他決定到山上去一趟。既然已經確認山莊周圍的山頭有礦存在,就一定會有一定數量勘探的痕跡,而且從興奮的獵戶與下人的對話中柳清揚了解到獵戶們打到老虎的大致位置,那個地方極為接近山莊正南方向的茶園,那裏經常有人幹活,不是老虎經常出沒的地方。獵戶們還說過老虎在他們發現之前就已經受了傷,而且是槍傷。根據以往的經驗判斷老虎一定是被逼出了自己的地盤,且在這個過程中受了槍傷。這處槍傷他也親眼查驗過,不是獵戶常用的獵槍,卻像是軍隊的製式武器1898式後膛步槍留下的傷口。當時他很想挖出彈頭確認一下,又擔心被有心人看到後節外生枝。
從父親去世到現在柳清揚感覺自己一直是一個旁觀者,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作為家中唯一的男人卻幫不上忙,麵對這樣的事實柳清揚羞愧異常,也讓他難以忍受。他決定從死虎和礦山開始查詢事實真相,在找到證據之後再決定怎樣行動。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柳清揚就起來了。他準備好幹糧和水壺,跨上子彈袋拿著獵槍和毛瑟手槍,想了想又將裝有勳章的小盒子也帶上並貼身放好。在腰間係好登山用的繩索後和家裏看門的仆人打了個招呼,讓他在母親起來後轉告一聲說自己要上山看看,然後打開山莊後門走上進山的小路。
天空的東方剛剛開始發出一點青色,巍峨群山朦朧的輪廓還籠罩在一片茫茫夜色之中,仔細辨認才能依稀分辨。對柳清揚來說這莽莽山巒和山莊是合為一體的,他在這些山中呆的時間甚至要遠遠超過在山莊的時間。這裏的一草一木都與他親如兄弟,從四歲開始的體能訓練就是在這些大山中進行的,那時的他每天早上都會被父親從被窩裏揪出來,在睡眼朦朧中翻山越嶺約十幾公裏,再從另外一條線路翻山越嶺跑回來。長大一些以後,喜愛打獵的父親帶著他以及忠叔幾乎走遍了鄂西山山水水的每一個角落,有時打到的獵物太多就送給當地人並和他們一起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他第一次喝醉酒就是在一次和父親打獵後在一家農戶家裏被灌醉的。
越往山裏走,心中泛起的往昔父子情深的情景就越多,對父親的哀思就越凝重,對探求事實真相的渴望也越強烈。柳清揚沿山路一直往南走,從茶園的最南端進入一片衫樹林找到了獵戶們打到受傷老虎的地方。他仔細查看了帶有血跡的地麵,又在周圍仔仔細細地探看幾次,確認老虎來到這裏以前的大致方向,然後沿著這個方向一直走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