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環顧不了許多,當即噗通一聲跪在老太太門前:“回老太君的話,奴婢翠環,大奶奶在佛堂裏暈倒了,所以翠環才大膽來打擾老太君休息。”
裏麵沉默半晌,才傳來老太太淡淡的聲音:“暈倒了抬回房裏就是了,回頭請個大夫來瞧瞧。”說完,便再也沒了動靜,翠環在門外跪了一盞茶的功夫,沒聽到後邊兒的交代,這才起身離開了。臨走前,看到綠柳滿臉的幸災樂禍,翠環抿了抿唇角,頭也不回地小跑離去。
斐凝玉這一病,竟是再也沒能起來,就連宮廷裏的禦醫都來過幾回了,隻說傷了身子,藥方是一個接一個的開,可這病卻不見分毫起色,老太太起初隻當她是裝病,想用苦肉計來逃避懲罰,中間親自來看過兩回之後,也就不再提這一茬了,偶爾還會招大夫過去問話,叮囑他們仔細地照看著斐凝玉。
隻是,老太太不來,不代表別人也不來,離得最近的那位可就隻有一牆之隔。
脖子上掛著赤金瓔珞圈,身上穿著青緞對襟襖,下身是條玉色的襦裙,肚子高高隆起的少婦怎麼看都是一副珠圓玉潤的幸福姿態,隻可惜她麵上那毫不掩飾的得意中夾雜著幾分嫉妒的情緒破壞了這美感:“我的好姐姐,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隻可惜如今相公不在府裏,你這幅弱柳扶風病西施的可憐模樣恐怕沒人來看了。”
斐凝玉麵色蒼白如紙,那雙眼睛卻明亮如星辰,她勾了勾唇角:“怎麼沒人看?妹妹你不是隔三差五就來看一回?不過,這‘相公’妹妹可是沒資格喊的,小心傳到老太君的耳朵裏,妹妹可是要挨訓了。”
少婦的臉色微變,隨即冷哼一聲:“姐姐如今也就隻有躺在床上耍耍嘴皮子的能耐了,可真叫妹妹我不習慣啊。姐妹一場,莫要說妹妹沒有提點姐姐,老太君可是說了,隻要姐姐的病一好,這佛堂還得繼續去跪著,嘖嘖,這麼大冷天兒的,眼瞅著就要過年了,姐姐若是不早點兒好起來,回頭趕著過年的時候去跪佛堂,那可就真熱鬧了!”
眼見斐凝玉不語,少婦隻當自己戳到了對方的痛處,越說越得意:“到時候,家裏頭來了客人,堂堂侯府沒個世子夫人出麵應酬可是說不過去的,你說到時候,老太君和老爺會不會讓妹妹我出麵?怎麼說妹妹昔日也是王府的千金啊,姐姐既然能做到,妹妹我自然也能做到,姐姐你說是不是?”
“好妹妹,知道何為東施效顰麼?你如今便是啊,你我雖同出自王府,但我身為王府嫡女、當朝郡主的驕傲氣度,是你這甘願伏低做小為妾的庶女這一輩子都學不來的!”斐凝玉眉眼微挑,唇角含笑,明明是坐在床上比斐凝霜矮了半截的,卻讓斐凝霜生出一股子熟悉的被蔑視的滋味,還不等她反唇相譏,隻聽斐凝玉又道:“妹妹你莫不是忘了自個兒當初是如何進的王府?若不是你的姑母苦苦哀求,我爹爹一時心軟收留了你這庶出的孤女,你哪裏配得起斐姓?憑你也配自稱是王府的千金?莫要說出去丟了我們怡親王府的臉麵!”
說完,斐凝玉接過一旁丫鬟們遞過來的茶盞,小小抿了一口,雖形色憔悴,那姿態卻是極從容優雅。末了才又抬眼看向臉色慘白的斐凝霜,眼底滿是輕蔑:“虧得你居然還妄想以世子妃的身份出現在賓客麵前,你當相公是那寵妾滅妻的糊塗之人麼?你當老太君不清楚你卑微的出身麼?你信不信?即便今日你把我氣死在了這裏,他日,你也坐不上這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
被刺中軟肋的斐凝霜氣得渾身發抖,她指著斐凝玉,氣急敗壞:“斐凝玉!你不要太得意!嫡女有什麼了不起?郡主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比我多了個身份尊崇的爹爹麼?憑什麼我這一輩子就該低你一等!這一次,你喪心病狂企圖謀害我肚子裏的孩子,是人贓並獲、有目共睹的!就算老爺不相信你會做這種事,一心想要護著你,那也改變不了什麼,老太君是鐵了心要治你!就算你是郡主又如何?謀害子嗣的重罪是誰都逃脫不得的,這侯府將再也沒有你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