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凝玉抬起眼,看到墨蘭嚇得臉色蒼白卻仍難掩其擔憂之色,眼底漸漸染上一層暖意:“不過是做了個噩夢罷了,瞧把你給嚇得。去準備一下,我要沐浴。”
墨蘭咬了咬唇,突然跪在床前,道:“奴婢鬥膽,小姐如今正病著,還是先請禦醫來瞧瞧再沐浴吧。”
斐凝玉素來自傲,對待丫鬟下人雖不苛責,卻也絕不縱容,平日裏更是容不得丫鬟在她麵前多嘴,是以墨蘭才會有此舉動。斐凝玉看著那深深低下去的謙卑的身影,心裏不由有一絲動容,有的人,即便你對她千般萬般的好,她也不會感恩,隻會得寸進尺、貪婪地想要更多;而有的人,即便你隻是施與了一點點的小恩小惠,她也能感念你一生!
“那就讓寒蘭去請禦醫過來,不要驚動了其他人。”
聽著斐凝玉的語氣,墨蘭知道她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心下一鬆,應道:“是!”
……
禦醫很快就來了,仔仔細細地替斐凝玉把過脈,又問了幾個問題,正要開口說話,卻聽見門外怡親王的聲音,忙站起身來恭迎。
怡親王一進門便大步走向斐凝玉,對於一眾行禮隻是揮了揮手,最後看向禦醫:“玉兒身子如何了?”
“回王爺的話,郡主的脈象已趨於平穩,隻是尚有些浮緊,乃是因落水而染了風寒之故,待老臣開出幾副藥方,再好好調養一些時日,便能安康。”
怡親王滿意地點點頭,卻不經意間瞧見房間的窗戶竟然開著一條縫兒,不由臉一沉:“昨兒是誰守的夜?明知郡主有病在身,居然連窗戶都忘了關!”
還不等其他三個丫鬟的目光看過來,墨蘭已經跪在地上:“是奴婢守夜,奴婢知錯了,還請王爺責罰!”
斐凝玉見怡親王麵色不虞,忙裝作不適晃了晃頭,果然成功吸引了怡親王的關注,這才道:“女兒昨晚突然覺得屋裏悶的慌,所以便讓墨蘭開了窗,就連熏香也沒點。”
怡親王一聽,一麵露出心疼之色,一麵扭頭去看禦醫,那目光決計稱不上是和善。
禦醫隻覺得後勁一涼,忙躬身道:“郡主染了風寒,偶爾是會有胸悶氣短之感。”
怡親王這才作罷,伸手將斐凝玉扶起來往床邊帶,殷勤叮囑道:“染了風寒就應當好生歇著,這幾日就莫要隨便起床走動了。”
斐凝玉乖順地點頭:“女兒一定會乖乖的養病。”隻有失去過,才知道這深沉的父愛有多珍貴。在那個“夢”裏,她居然為了那個斐凝霜,三番五次地與深愛自己的父兄頂撞,甚至在出嫁之後,也鮮少回到家中探望,直到突然聽聞父親病重,這才後悔莫及,卻悔之晚矣。子欲養而親不待的心酸悲戚,斐凝玉經曆過一次便已是刻骨銘心,再也不會允許有第二回!
看到女兒難得一見的乖巧懂事,怡親王的心裏倍感欣慰,留在房中陪著斐凝玉一同吃過早飯,又盯著她將湯藥喝下。
斐凝玉接過帕子,擦了擦嘴角,突然問道:“爹,女兒醒來已有一日,怎的不見二哥?”
怡親王的笑容一僵,又開始擔憂起來:“你二哥上個月跟隨秦將軍前去剿匪,尚未歸來,玉兒不記得了?”
斐凝玉摸了摸鼻子,笑道:“是了,二哥臨走時還要說給女兒逮隻狐狸回來的,女兒都有些病糊塗了。”
見斐凝玉並非失憶,怡親王也笑起來:“想要狐狸還不容易?爹等會兒就給你找一隻來。”
“那不一樣,二哥親手抓的,跟別人送來的,哪裏會一樣呢?”
怡親王的笑容寵溺:“你啊,那就等你二哥給你抓,要是抓不回來,看我收拾他!”
斐凝玉笑得很開心,連眉梢都染了一層笑意,她的爹爹還在,她的大哥二哥都還在!就連那個人,如今也同二哥一道在剿匪吧!所有的不好的事都還未曾發生,一切都還來得及。
不論那是一場冗長而真實的夢也罷,或是她借屍還魂回到了十年前也罷,她斐凝玉依然是那個斐凝玉,是怡親王府的永樂郡主!她絕不會讓那些悲劇重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