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藥後沒多久,斐凝玉便覺有些昏昏欲睡,昨日大喜大悲之下一宿未眠,如今這副染了風寒的病弱身軀已經有些受不住了。
看出斐凝玉的疲憊,怡親王又叮囑了兩句便起了身,斐凝玉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直走到門口的時候,怡親王道:“你有病在身,快去歇著吧。”
斐凝玉行了個禮:“女兒恭送爹爹。”
目送怡親王走遠,斐凝玉也轉身回房,目光掃過四個丫鬟,隻有墨蘭的眼底有淡淡的烏青,再一想昨日醒來之時,也是墨蘭守在身旁,斐凝玉目光微微一閃,薄唇輕啟:“寒蘭候著,都退了吧。”
“是!”
春蘭、蕙蘭和墨蘭靜悄悄退了出去,走在最後的墨蘭將房門輕輕帶上,轉身快步追上春蘭和蕙蘭,聽到兩人在低聲說話,開口的是她們四個丫鬟裏年紀最大也是模樣最好的春蘭:“往日裏小姐都是讓我們二人守白天的,怎的這次醒來卻隻叫墨蘭和寒蘭?莫不是在怪罪我們?”
相比起粉麵桃花、明豔動人的春蘭,蕙蘭則要乖巧討喜得多,圓圓的臉,杏兒般的眼,笑起來還有一對小酒窩,最得斐凝玉歡心的便是她。聽了春蘭的話,她有些遲疑:“應該不會吧?就算是為了那日的事,可當時我並不在場,小姐斷沒有連我一同怪罪的道理呀。”
墨蘭從不在背後議論主子,這會兒也沒有插嘴,隻靜靜等她們說完,才道:“兩位姐姐,我昨兒守了一夜,有些困頓,想先去睡會兒。”
春蘭掃了墨蘭一眼,眼底帶了些許輕視,也沒有出聲,倒是蕙蘭笑得可親:“墨蘭妹妹辛苦了,快去睡會兒吧,若是有事我會叫你的。”
“謝謝蕙蘭姐姐。”
看著墨蘭走向西廂的偏房,春蘭撇了撇嘴角:“真是個榆木腦袋!守個夜居然連窗戶都忘了關,差點兒連累我們!”
蕙蘭輕聲道:“姐姐不要這麼說,那是小姐的話,她哪敢不聽呢?”
“那也應該等小姐睡著之後就去關了啊!小姐本就染了風寒,若是再吹著風,病情加重,你我都逃不了幹係!”
見春蘭越說越生氣,蕙蘭忙拉著她的手輕輕晃了晃,帶著討好的笑容:“姐姐不要生氣了,若不是有她守夜,我們哪能天天陪著小姐呢?”
“說得也是,不過,小姐這回醒來,當真是有些反常。”
蕙蘭笑道:“姐姐多心了,小姐往日最疼我們,哪裏會真生我們的氣?等過兩日便好了。”
春蘭扭頭看向某間屋子,喃喃道:“但願是我多心吧。”
……
墨蘭回到自己的房間,早上丫鬟送來的熱水早就已經冷了,她也懶得再去換熱水,就著冷水擦了擦臉,倒了杯冷茶喝了,便疲憊地倒在床上,自從斐凝玉昏迷之後,她幾乎就沒怎麼睡覺,身體著實有些受不住了。
本以為很快會睡著,卻沒想到,累到極致,反而不困了,墨蘭動了動身子,不由自主回想起郡主醒來之後發生的事,似乎是有些反常,她自五歲那年被郡主收留在身邊之後,幾乎就沒見她如此失態的大哭過,而且,昨晚問到熏香的時候突然大發雷霆,就算是不想聞到別的味道,以郡主的性子,也不會這般惱怒。還有,今兒早上那個眼神,實在是太可怕了,現在回想起來,墨蘭還隻覺得後背心一陣陣發涼。
墨蘭隱約覺得,郡主在昏迷的這段時間裏,有什麼東西發生了改變,不過,這並不重要,隻要郡主好端端,那便比什麼都要重要!
郡主身邊的貼身丫鬟,都是當年怡親王妃親自挑選的,且自幼就開始調、教,唯獨墨蘭不是。墨蘭隻是個出身卑微的民女,生母去的早,生父好賭成性,欠債累累,到最後債主尋上門,他竟然想要賣女抵債,墨蘭當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聽到鄰居的張嬸兒叫她快跑,她還當是她爹又賭輸了錢要打她,便迷迷糊糊地跑了,後來自然是被人抓著了,當即就挨了兩耳光,她至今都記得那耳光打在臉上有多疼。
就在墨蘭以為自己要被打死的時候,打她的人卻突然跑了,她蜷縮在地上,吃力地抬起頭,模糊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個小小的大紅的身影,她努力的眨著眼,想要看清楚麵前的人是誰,卻迷迷糊糊暈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墨蘭已經身處王府之中,一個老嬤嬤告訴了她一切,並且問她願不願意賣身進王府。墨蘭幾乎沒有猶豫地點了頭,那些抓她的人在打她的時候,說過要把她賣到妓院裏去,她雖年幼,卻也知道妓院是個什麼樣的地方。雖然賣身進王府,將一生為奴為婢,但至少能有個衣食無憂的安穩住處,這便足夠了!更何況,那個救了她的人,也在這個王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