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陸垣這樣的語氣,憑著對他的了解,葉槿心中已經有一絲絕望衍生了出來:“殿下,阿槿肚子裏,還有您的孩子啊殿下,您就算對阿槿心狠,也不要對自己的骨肉這樣心狠啊。”
葉槿的性子是倔強著的,眼角含著淚,卻努力不讓眼淚滑下來,伸著手,努力的想夠到陸垣的衣袍,卻因為鞭傷,如何掙紮都無濟於事。
聽到葉槿這樣的話,又看到掙紮著的葉槿,陸垣冷笑一聲,臉上寫著一點不屑,卻絲毫不為所動:“本宮如今十八歲,卻還沒有封王娶妃,若是本宮將來要成就大事,難免需要嶽家助力,那又如何能在娶妃之前就有庶子庶女?葉槿,你是假傻,還是真傻……”
葉槿的心一點一點冰冷下去,是的,她認識的陸垣就是這樣的人,為達目的,可以不擇一切手段,哪怕是有血緣關係,都在所不惜。
她搖頭,就算知道,她也不願意承認,他是她的主子,可也是她愛了八年的人。
陸垣回過來的,不過是越發雲淡風輕的笑容,仿佛這個搖著頭不甘心的女子,與自己絲毫無關。
“你若是還記得當年是誰救了你,就聽本宮的話,把這碗酒喝了,你和孩子,就都沒有一點痛苦。你這條命,九年前,就該沒了。今日,你若是不喝,本宮自然還有別的法子,本宮今日還肯來,是念在你七年如一日的忠心上。”
葉槿冷冷地看著陸垣,原來從九年前,到現在,她做的,在她眼裏,不過是,忠心二字。
“陸垣,若有來生,我葉槿寧願從來不曾被你救過,不論有多少陽壽,都要為自己活著,活得一世長安!”葉槿一手摸著小腹,一手端起了那碗毒酒……
眼前的人,那樣的眉,那樣的眼,隱約間竟是含著清冷的笑意,那樣熟悉,仿佛九年來從未改變過。一切都變得模糊,變的暗淡,清冽的酒,辛辣而灼熱的一點點的滲透,似乎今生的所有從未清晰過。
雖閉著眼,卻能感覺有光透進來,窗外下著瓢潑一般的大雨,整個天空都黑成了墨一般的顏色,油窗紙被豆大的雨點打著,聲音出奇的響,讓人聽了都心煩意亂。
房間裏麵陳設的都是上好的黃花梨木製成的官帽椅,靠東的窗沿兒下邊兒,兩把官帽椅中間置著雕了富貴牡丹圖樣的大桌案,桌案上擺著的雕孔雀白玉插屏也並非俗物,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規製,隻是屋裏的人卻不是如同大戶人家那般仆婢成群。
一個把花白的頭發在腦後綰了圓圓的發髻的老嬤嬤,手裏拿著一塊白色中微微有點泛黃的帕子,擦拭著床上不過十一二歲的女孩兒的額頭,一麵念念有詞地祈禱著:“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讓長姐兒快快醒過來吧,夫人身子不好,老爺又在外征戰,若是小姐醒不過來,奴才該怎麼跟老爺和夫人交代啊……”
葉槿就是在窗外的雨點聲和老嬤嬤的念叨聲中漸漸清醒過來的,慢慢地睜開雙眼,才發現周圍的一切事物,從床榻到遠處的桌案,還有身邊守著的老婆婆,都不是自己熟悉的。再看看自己的手,因著常年伺候人,她手上本是有薄薄的繭的,如今卻是光滑的不行,完全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樣子,不由得覺得心裏一驚。
她不是應該已經死了麼?怎麼會在這樣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且……還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莫非那毒酒根本就不是能置人於死地的,而是會把讓人改頭換麵,喝毒酒,隻是陸垣偷梁換柱的法子?
想想,又覺得自己實在是癡心妄想了,陸垣已經做得那般決絕,她卻還是癡人一個。
而且,世上哪有那麼神奇的毒酒?
她想起了,在喝下那杯毒酒之前,她曾經發過的誓,若有來生,寧願從來不曾被他救起過,不論陽壽為多少,都要為自己而活。
看來,是上蒼聽到了她的願望,給了她這樣一個借屍還魂的願望罷了。重生成這樣一個貴族小姐,那就不用再在瀕死的時候被陸垣就下來了吧?
上一世,她就是在六歲的時候被陸垣救下來的,從此一輩子就再沒有安穩可言。
還是繼續睡一覺吧,一覺睡醒,她就不再是葉槿了,雖然她現在對這具身體的狀況還不是很清楚,但是她隻想平平安安的活著,想來,應該是不難的。